越野车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飞驰。雪山积玉堆琼，巍峨奇美，如一条银色巨龙腾云驾雾，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闪烁着灿烂的银光。一路上听当地战友讲述高原军人的戍边故事，我心中热血沸腾。眺望远山，昔日鼓角铮鸣的恢宏与壮烈并未退却，烈士英灵似乎仍在云雾缭绕的峡谷中低吟徘徊。

此行是带领摄制组前往西藏山南地区拍摄纪录片《军人的荣耀》。出发前，我请示厂长、政委同意，带着一面“八一电影制片厂战地摄影队”旗帜同行。

途经斗玉乡，道路险峻，尘土飞扬，一路颠簸。工人们正在修理国道，作业条件十分艰苦。我乘坐的勇士越野车喇叭坏了，碰巧悬崖间有一辆施工车倒车，没看见我们的车，司机急按喇叭却怎么也按不响。好在施工车急停，要不然我们会被这大家伙拱下悬崖，好惊险！行至11时，路经西藏军区原司令员张贵荣烈士纪念碑，将军在1984年检查边防工作时牺牲。我们停车集体祭拜烈士，点燃三支烟敬香，脱帽三鞠躬。

12时进入陇村。营区依江东西向而建，两厢高山挺拔，山顶白雪皑皑，山风呼啸而过，格外阴冷。连队官兵定期巡逻，刀背山、一线天、断崖谷等都是险峻的必巡之路。一代代边防军人用双脚丈量国家的领土，践行着“老祖宗留下来的领土一寸也不能丢”的铮铮誓言。这里没有界碑，也没有边境警示牌，但有的是边关军人铿锵有力的脚步，有的是边关军人“特别讲政治、特别守纪律、特别能奉献”的忠勇担当。先进典型余刚营长、“巡逻王”杨祥国等英雄均出自此部，是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特别能战斗的英雄部队。

某部营区，气温零摄氏度，下雨。11时雨停。摄影队拍摄员、四级军士长赵亚军和战友巡逻过铁桥。我与赵亚军很快就熟悉了，这个陕西咸阳籍的小伙子今年已是第16年兵，军改前一直在山南军分区生产团服役，去年调入这个连队。他入伍16年，虽艰苦努力，但由于立功指标少，从未立过功。谈及婚育情况，他面露愧意，结婚多年，爱人一直未能怀孕。近期，他和爱人到西安原第四军医大学医院，开始办理试管婴儿的手续。我想起前一天教导员谈起驻藏官兵面对的困难，不仅是条件艰苦、精神寂寞，还有一个很大的苦楚是生育困难。官兵们不仅牺牲奉献着自己，还奉献了家庭和下一代。赵亚军今年面临退役，我看得出他对边疆、对连队、对战友感情很深。离队在即，他仍然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地巡逻在边境线上，所以我们选择赵亚军作为纪录片《军人的荣耀》的主要人物之一。

拍摄等待中，我转到了某连炊事班。一名战士正在压面条，他说战士们最爱吃鸡蛋压面条。还有几个小伙子正在炒菜。连队给养每十天从山南送来一次，最缺的是蔬菜水果。今天蔬菜所剩无几，只有一点大葱，我拿起铲子给大伙儿炒了个大葱炒鸡蛋。还有两个罐头菜，一个是竹笋，一个是午餐肉。高原官兵的生活仍旧艰苦，但我没有听到一个人叫苦，他们总是积极乐观地面对。

万里晴空，雪山银白，山色青黄，甲曲江水湍急地向东奔流。早上随部队进山巡逻，拍摄队全体人员出动，跟随拍摄过一线天、蹚山间瀑布和巡逻归营。官兵们在接近零摄氏度的水中蹚行，没有人叫苦叫冷。摄影队的梁必欣、赵彦明、肖毅峰等也全程跟拍，吃苦和敬业精神令我感动。

第二天早上9时出发，我们前往位于无名湖方向的另一个部队。该部驻守高海拔地区，常年缺水、缺电、缺菜。由于条件恶劣，家属来队探亲也很不方便。有一年，一位军人家属来队探亲，正逢大雪封山，两米厚的积雪挡住了去无名湖的路。眼看假期所余无几，团长看到他们夫妻俩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心急如焚，下令推雪开路，成全了这对牛郎织女的相会。雪路打通那一刻，一对年轻的恋人在无名湖畔相拥而泣，雪山冰湖见证了那感天动地的一幕。

就在我们来团队的十多天前，该部又发生了一出悲剧：一名士官妻子因思念丈夫心切，急匆匆来山南探望驻守连队的丈夫。出发前已经患上感冒，她没太在意，从内地马不停蹄赶上高原，晚上住在连队。结果，第二天清晨，任她那在高原值守的兵哥哥怎么呼唤，这位年轻的军嫂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可怜她那不满一岁的孩子永远失去了妈妈……

一路行走高原，我和高原军人的心靠近、靠近，再靠近。在朝夕相处中，我一次次被边防军人的伟大奉献、伟大情怀感动得流下热泪。那些天，我常常凝视着巍巍雪山，想起刘伯承元帅曾对驻藏部队发出的感叹，能在那里驻扎下去的是一群灵与肉铸就的钢筋水泥！是啊，在我心中，边防军人就是雪山一样的存在，永远巍峨高洁，永远值得我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