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寄就算了,反正也要放假了。”与母亲结束通话,我点开了手机音乐播放器里那首熟悉的伴奏——《一轮明月早东升》。前段时间学习训练紧张,我那点“副业”荒废了许久。这不,今晚休息,我领了手机一路小跑赶到活动室,给母亲打电话,想让她把父亲的“鳝鱼黄”悄悄寄过来。奈何为了让我专心学习训练,母亲与父亲早就达成一致,严词拒绝了我的请求。
好在我留了一手——花费半个月津贴入手了一把“十三太保”。
我所说的“鳝鱼黄”,是一把父亲“盘”了多年的、担子材质为金竹的京胡。“十三太保”则是一把我新入手的、担子材质为罗汉竹、共十三节的京胡。
从小在外公哼唱京剧、父亲为外公操琴伴奏的环境中长大,我逐渐喜欢上京剧,也迷恋上京胡。
父亲是我的“开蒙先生”,从识记工尺谱,到精确把握音准、节奏;从练习简单曲牌,到熟练伴奏简单唱段;从大段唱腔复唱,到不同流派风格赏析,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两年多。读高中时,由于学业紧张,父亲不让我再碰琴了。
高考结束后,父亲带着我去向他的老朋友、胡琴演奏家彭民老师学习。从那以后,“彭大爷”成了我的“授业恩师”。
后来到了地方大学,第一次独立生活的我很不适应,独来独往、少言寡语,京胡成了我唯一的朋友。那一年,我几乎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在自习室练琴,拉的最多的曲目就是《一轮明月早东升》,月明风清、孤独惆怅。
大一结束,我报名参军。为了避免母亲以“当兵太苦”为由阻止,我事先没有告诉她。但是我没有和父亲隐瞒,因为我记得小时候,他在和我说戏时,讲起岳武穆、杨延昭、郭子仪、关云长时,脸上的那份感佩。“七尺之躯,但许家国方无愧”,是他曾经有感而发的一句话。
在新疆的两年军营生活,我尝到了边防官兵的辛酸与不易。
四级军士长白建东服役16年,和家人一直两地分居,每次探家都会把女儿吓哭。他很无奈,但又常说:“高炮见我比女儿见我还亲切,什么故障见到我,都会乖乖让我排除”。他啊,最爱听我拉《夜深沉》。他说,这调调潇洒像戈壁、热烈像军旅、昂扬像斗士。
上等兵时,父亲不远千里到驻地看我。那时,我比参军前瘦了很多,父亲心疼地说:“多亏没让你妈来。”他红着眼睛讲出这句话,脸上却写满自豪。
想不到,父亲居然随身带着京胡。那天下午,我和父亲给全连合奏了一曲《一轮明月早东升》,老白听得如痴如醉。他说,等将来退伍回家,也要培养女儿学习乐器。
2017年,我考上军校。听母亲说,得知消息的父亲找彭大爷喝了好多酒,趁着醉意,他俩合作了一曲《逍遥津》,调门高出平常很多。
那年春节是我当兵后第一次回家。父亲郑重地和我讲:“新立下一条规矩,军校毕业前,不准碰琴!”
就这样,每年回家时,家里依旧皮黄阵阵,京腔京韵不绝于耳,而我只能过过眼瘾、耳瘾。
“爸,等我毕业了,你可不能再禁我拉琴了!”
“好,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