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人眼中,冬天是枯萎,是干涸,是冰天雪地的无奈和寂寞。然而,真正热爱自然的人却不是这样看。在很多文人墨客的笔下,冬天是纯净的季节,冬天是冰清玉洁的世界,冬天是透明美丽的时刻,冬天可以锤炼人的意志,冬天可以使人清醒,冬天有最温暖、最深挚的感情回忆与缅怀。毛泽东善于咏物抒情言志,他对冬天的吟咏更有别样格调,其立意之高远,意境之优美,远非一般诗家所能媲美。
雪是大自然给予人间的恩赐,是大自然的杰作,蕴含天地之灵气。雪落茫茫,大地焕然一新。在漫长的革命岁月中,毛泽东戎马倥偬,历尽千辛万苦,词作中吟咏最多的就是雪天。毛泽东一生爱雪,对雪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一代伟人笔下的雪与一般诗家笔下的雪大不相同,许多诗篇堪称咏雪诗的绝唱。
《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道:“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此行何处?赣江风雪迷漫处。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这是一幅雄壮的雪里行军图:漫天风雪中,红旗在翻舞,人马在飞腾,山岳在动摇,刻画出红军将士高昂的战斗激情及冒雪行军的雄壮气势。这首词写于1930年2月,红军越过武夷山进入赣南、经广昌进军攻打吉安之时。词作激情澎湃,腾挪跌宕,意涵丰富,构思新奇,波澜无穷,喜见毛泽东写作此词时那种轻松、愉悦、自信、豪放的心境。
长征途中红军所遭遇的暴风雪更加威猛,那种艰苦岁月可想而知。可是,作为杰出的无产阶级政治家和革命家,毛泽东的诗作始终充满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豪迈气概,《七律·长征》中简约的“更喜岷山千里雪”的“更喜”二字,把“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大无畏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1935年冬天,中央红军走完了长征最后一段行程即将到达陕北,毛泽东登上岷山峰顶,远望苍茫的昆仑山脉,豪情满怀,作《念奴娇·昆仑》道:“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词作雄浑,气势磅礴,既有对现实巍峨、雄伟昆仑山的真实描写,又有浪漫主义的丰富想象和极度的夸张,并赋予深刻的象征意义。现实中常年积雪的昆仑山,在毛泽东的诗词里“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他誓言剑劈昆仑,决心改造世界、造福人类,实现“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的崇高理想。
1962年12月26日,毛泽东69岁生日之际作《七律·冬云》道:“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首联冬云压雪,万花凋零,暗喻当时中国面临的严峻政治、经济形势;颔联滚滚寒流,微微暖气所指国际上掀起的一股反华恶浪和不断高昂的正义之举;颈联英雄豪杰,虎豹熊罴,一正一邪,隐喻中国人民英勇顽强、艰苦卓绝的斗争精神;尾联化用中国古典文化中梅花清高、孤洁的形象,寄托革命浪漫主义的无限壮美情怀,寓意共产党人坚贞不屈,风骨凛然,而反动派贪生怕死,不堪一击。诗作成功运用了比喻、象征、对比的手法,句句写实,字字隐喻,托物言志,借景抒怀,感情、景物、哲理融为一体。
毛泽东《卜算子·咏梅》再次写到梅雪。他一反陆游的立意构思,盛赞梅花“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一“俏”一“笑”令人耳目一新,充满了骨力遒劲、伟岸飘逸的艺术神韵。“飞雪”是迎春使者,是险恶环境,是严峻挑战,是困难局面,是搏击战场。
《沁园春·雪》是毛泽东诗词的巅峰之作,被柳亚子称赞为“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词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千里坚冰封冻,万里雪花飘扬,山峰绵延像银蛇舞动,高原相接似白象飞奔。面对银装素裹的大好河山,回忆起中华民族灿烂悠久的文明史,毛泽东激情澎湃,视通万里,思接千载,从指点江山到评点人物,一气呵成。词中所咏之雪不是一般的雪,是特定时期特定地区的雪;是结束了空前壮举长征,一连粉碎国民党三次“围剿”,正欲挥师东征抗日之际,在中国北方所见的雪;是诗人融入自己的情怀、抱负、理想、愿景的雪。全词突出体现了毛泽东词风雄健、大气、豪放、磅礴的风格。
毛泽东对雪的反复吟咏,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的精神世界,雪者,纯洁之象征也,这是他一生为之追求的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