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明算好兵吗？

若是半年前，宣城支队执勤二中队的每个人都会摇头。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训练场上杀声震天，在一旁“泡病号”的苏小明双手捂住耳朵，背靠着篮球架睡着了。一旁经过的后勤班班长李强叫醒了他，“小苏，看你在这睡觉也不容易，想来后勤班吗？那儿天天睡觉，比这地方舒服多了。”

“想呀，新兵下队那会儿就想去呢！” 苏小明睡意全无，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李强，“班长，我能去吗？”

“能啊，你写个申请。”

午休时间，苏小明把申请写好了，满心欢喜地朝队部走去。

初到后勤的苏小明有些洋洋得意，心想，这回可以在后勤轻轻松松地混到退伍了。结果第一天的“火头军”生活，就让他如意算盘落了空。

“快起床，蒸饭车坏了，一会儿大伙儿都得喝西北风了！”他脑子一蒙，甚至被刺骨的冷水激得直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打开窗帘，发现窗外的天，一丝光亮都没有透出来。

“才5点，这么早叫我干啥？”不难发现，他心中的那股火正熊熊燃烧。

“冲我嚷，你还不够资格，如果耽误了开饭，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团更凶猛的火，碾压另一股熊熊烈火，苏小明反驳的话刚到嗓子眼又生生咽了回去。

淘米、择菜，让苏小明忙得脚打后脑勺，本想休息一会儿，班长那火辣辣的四川话就在耳边咆哮。

开饭哨刚刚响过，苏小明刚要坐下，中队长怒气冲冲地奔向这边，手里端着一盘赫然沾着泥土的炒青菜，“今天谁洗的菜？”

“小苏洗的，怎么了中队长？”

“他呀，我说呢……别人也干不出这事。李班长呀，我……”中队长扔下碗筷走了。

一旁的苏小明把头压得低低的，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李班长的“狮吼功”。谁知，李班长先是遣散围观的战友，然后搂着苏小明的肩膀轻声地说：“我没有教好，就让你洗菜，不怪你，你吃完饭再过来找我，我重新教你。”

苏小明在原地头压得更低，快贴到胸口了。他慢慢咀嚼着青菜，混合着泥土和眼泪，脑子里全是中队长刚才训斥班长的场景，涩涩地，硌得他心疼。

“洗菜呢，有根先去根，无根先把叶子里的泥土洗净，再洗叶子表层，洗一次换一次水……”李强认真地示范着，根本没顾上手指在冷水中被冻得通红。

“班长……”苏小明吞吞吐吐地开口。

“干啥？”

“你去吃早饭吧，我都记住了，我听说你低血糖……”

“别费话，记住了，下次再洗不净我肯定收拾你！”李强打断了苏小明的话，临走之前，抓起一个萝卜，往盆子里一扔，溅起的水花打了苏小明一脸，很凉，但苏小明却偷着乐了。

后来，一切事情别人学一遍就会，苏小明却要学三遍。随着李强的咆哮次数的逐渐减少，苏小明终于告别水案，正式成为李强的“关门弟子”。

“干活需要耐心细致，不可毛毛躁躁……”可是不管苏小明怎么努力，厨艺仍不见长进，特别是和面。一次，苏小明对李强说：“我就是笨，什么也不会，你就饶了我，别教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算我求你了。”

“谁讲你不行了？别人说你不行，你自己就承认了？告诉你，我就是一个和面的，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知道不会和面会争口气！”

平时，战友都说他苏小明反应慢，拖后腿，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觉得自己没能力向前奔跑。今天才知道，原来，人活着，是为了一口气、一口向上的气。别人说自己不行，一定不能认为自己不行，要证明给人看，我能行！

“班长……”

“打住，把眼泪擦掉，看我怎么和面。”李强见苏小明眼睛涌出的热泪，语气温和。

那几天，操作间的灯总是亮着。有人问李强在自创什么好吃的。他看着一旁的苏小明，两人对视一眼后抿嘴笑了一下。

“老李，你挑灯夜战的效果颇佳！”队长直通通的嗓门从厨房传了出来。

李强赶紧向厨房奔去：“怎么说？”

“你看这些馒头，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像一个妈生的一样！”

李强一把抓住苏小明的手拽到中队长跟前，“我可经不起表扬，都是他的功劳。”

“哦，我知道！”

这几天，食堂有灯一直亮着，中队长查完哨去看，炉火正旺，一个不厌其烦地教，一个全神贯注地学。“你是我教过最笨的炊事员，也是最好的‘火头军’！”李强拍着苏小明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

苏小明脸涨得通红，说：“那自然，名师出高徒。”

“你废话真多！”咆哮完，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却没有收住那一缕微笑。

李强回想着之前跟指导员争吵的情形，心中有些惭愧。

半年前，指导员把李强叫到办公室说：“李强，给你安排个人到后勤班。”“我坚决反对，指导员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思来想去，你能把他带好。你那些年的‘光辉事迹’和他如出一辙，师傅教起徒弟来肯定得心应手。”

李强沉思着，答道：“那我就暂时收下这个徒弟！”

“我不能直接让他分到后勤班，得让他心甘情愿去你那里接受改造。”指导员补充道。

李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转身向正在操场上睡觉的苏小明走去。

插图 朱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