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时分，老兵和新兵准时站在了初冬的哨位上。

头顶上的星光，稀疏到只有淡淡的昏黄，二人不觉间开启了“沉默模式”。冷风嗖嗖，山谷里隐约传来一声高一声低的野兽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兵问：“你在想什么？”没有回音，老兵凑近一看，新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轻轻拽了拽新兵的衣袖：“快醒醒，对面山坡有猪獾朝这边跑来！”

“班长，你骗人！”新兵嘟着嘴。

风越来越大，还有稀里哗啦的水声在山谷里跌宕。“你顺我左手指向的方向看，那座山峰，像不像一个将军坐镇在沙盘前？”老兵问。

“嗯，眯起眼睛就像。睁大了眼，还是一座山。”

“对了，视角决定视域。”老兵说。

新兵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山里，手机没信号，两个月才轮着出去一次。别说视域窄小，就是生存空间也受限。”

“前方那座山，再往前就是海了。听说过北尖岛的故事吗？”老兵没有正面回答，拉起架势说着。

“我有一个老乡，当兵就在前面的北尖岛上。那岛上只有3.4平方公里，能活动的面积不到0.1平方公里。”

“这么小啊！”新兵用了夸张的语气，表示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你听我说啊，有一年送老兵，欢送的饭都吃了。到第二天要走的时候，谁知正好赶上台风，走不了啦。第三天，又吃了一顿欢送饭，台风还是没停，船艇还是靠不了岸。挨过了第五天，第六天，岛上其它给养都快吃完了，还是没走成。”

“那怎么办？”新兵听着，心胸似乎也辽阔到了山那边。

“老兵们可高兴了，台风终于停了，老兵一个个却哭了。他们说，巴不得台风天天来，我们就可以在岛上多待些日子了！”

夜空下，静极了，似乎又开启了“沉默模式”。不过，很快的，老兵又打破了沉默，“岛上这么苦，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开海岛？我老乡说，他们在小小的岛上，能感受到大大的使命！”

“班长，你老乡太了不起了！他现在呢？”

“去年退伍了，我们还通过一次电话。他问我，你知道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我猜不出来。他说，在往后的人生里，我再也不能在夜里一个人在岛上站岗，稀稀朗朗地看那一片万家灯火了……”

“班长，你说的简直就是一首诗！”新兵兴奋地要跳起来。

哨位又恢复了寂静，二人都十分享受这种寂静。因为眺望，他们的心胸都辽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新兵挺了挺腰，目光正视着前方，像对着群山说话：“班长，我不再怕黑了……”

这班夜哨，时间过得格外快。走下岗楼的时候，老兵回望了一眼接哨的哨兵，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晌午时分，指导员曾悄悄给老兵看了一份新兵心理测试表。那上面，有新兵优美的字体，写着“怕黑”。那会儿，老兵用胸有成竹的一个立正，答应了指导员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