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天还没亮，未满三岁的一一便从睡梦中醒来，催促着王琪帆一起上山去看爸爸。

王琪帆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熟练地将需要携带的衣物塞进行李箱，开始准备上山路上要吃的食物。一切就绪后，王琪帆便带着一一，提着大包小包前往菜车的出发点。

王琪帆的丈夫张振宇是新疆克孜勒苏军分区某边防团玉其塔什边防连的连长。玉其塔什边防连位于祖国最西端的帕米尔高原腹地，海拔3059米，距离团部驻地270余公里。受距离限制，该连一部分官兵的家属尽管办理了随军，仍然难以避免两地分居。由于海拔高、路况差，一旦进入封山期，上山的菜车便成了该连众多军嫂探亲的唯一选择。菜车从团部驻地到连队，有时需要走一整天。2015年9月，新婚过后的王琪帆跟着张振宇来到了该边防团的驻地。

对王琪帆而言，上山看望丈夫是一件既开心又忧心的事——开心是因为对团聚的渴望，而忧心则是因为一路上不时出现的险情。

“你们元旦休息吗？我上山去看你吧！”2017年12月的一天夜里，王琪帆满怀期待地向张振宇求证。当得到肯定答复时，她激动不已。虽然封山期上山困难重重，但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她便觉得值得。

那是王琪帆第一次带着一一上山。不足1岁的一一由于旅途颠簸、高原反应，一路哭闹，让经验不足的王琪帆一路上手忙脚乱。

菜车刚刚转过小山口，前方不远处峭壁上的大量积雪就突然滑落。

“雪崩！”司机急踩刹车，但是菜车还是失去控制，一路向前滑去。眼看着自己和正在滑落的积雪一点点靠近，王琪帆失声尖叫，闭上眼睛，弓起身，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一一……

滑行的菜车直到撞入厚厚的积雪才停了下来。一一大声啼哭，王琪帆惊魂未定，怔怔地，直到司机提醒，才回过神来。

几分钟后，正当两人试图联系连队、商议是否返回时，第二次雪崩接连而至，落在菜车后方几十米处。前后的雪崩将他们的来路、去路全部堵死。更无奈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向前走还有几十公里，向后走均为无人区，目之所及一片白色，一一似乎有些发烧……这一切如洪水般涌入大脑，王琪帆的情绪瞬间崩溃。

“怎么办……”冰天雪地中，王琪帆怀抱着一一，四处张望，浑身颤抖，“师傅，你经常走这条路，你有办法的，对吗……”

最后，利用简易工具，他们爬出雪堆。司机去远处寻求帮助，王琪帆则带着一一留在原地等待。

白色的世界里，王琪帆一边关注着一一的情况，一边消耗着本就不多的耐心，1个小时、2个小时……终于，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王琪帆猛地站起来，抱着一一冲过去。当看到前来救援的车辆和当地群众时，王琪帆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从那以后，每次走过小山口路段，王琪帆都会回想起这段经历。但同样因为那次经历，让王琪帆在之后遇到泥石流和落石等危险时，逐渐变得冷静、镇定。

“前面快到小山口了！”司机提醒道。

王琪帆条件反射般地抱紧一一，警惕地盯着一侧的崖壁，期待能快些走完这段路程。

走高速、翻达坂、过河滩，菜车一路前行，周围的风景也不断地变化，从团驻地附近的凉风吹、秋叶落到四季一成不变的戈壁荒滩，再到风雪打面、天蓝地白的山区。从清早走到傍晚，车中的一一睡了一觉又一觉、身上的衣服也被王琪帆加了一件又一件。

“到大桥了！”菜车转过最后一道弯，距离连队12公里的大桥在眼前出现，一行身穿迷彩的身影站在大桥对面。王琪帆精神一振，目光在那群迷彩中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找到日夜思念的那个身影。

由于路况原因，菜车行至大桥处便无法再继续前行了。之后的道路由连队的运输车接力转送，其中近3公里的危险路段还需要车上的人员全部下车，徒步前进。

风卷着山顶的积雪吹过，即使是晴天，一行人也像是“风雪夜归人”。王琪帆的脚步逐渐沉重，但这种情况她早已习惯，她只想抱着一一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傍晚时分，经历了高原反应、冷风刺骨和踏雪前行后，王琪帆和一一终于到达营区。提早完成任务归来的张振宇，早已在营区门前等候。“这次上山安全！顺利！”王琪帆脸上难掩疲惫，却仍然自豪地对张振宇说。张振宇抱过一一，腾出一只手拉起王琪帆，一家三口走进营区。

收拾好行李后，王琪帆拿着刚刚送上来的新鲜蔬菜，一头扎进了厨房。每次来队，一一总是吃得很少。为了能让一一多吃一点，连队的厨房俨然成了王琪帆的阵地。

看到妈妈穿上围裙后，睡了一路的一一瞬间来了精神，拉着张振宇靠近——这是她绝不愿错过的捣蛋“时机”。一一牵着张振宇，随手拿起一片切好的蔬菜丢进锅里。“你怎么不管管她？”王琪帆只要出声阻止，一一便灵活地藏到张振宇的身后。

窗外墨蓝的天空中，雪花簌簌地落下。厨房里，王琪帆忙碌的身影穿行在氤氲的雾气中，一一边笑边闹，张振宇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母女，心中泛起阵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