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黄昏，夕阳洒在新疆库尔勒市美丽的孔雀河上，像揉碎了的暮色，映衬得“梨城”库尔勒更显温婉宁静。
沿着河岸，从狮子桥走到3公里外的建设桥，两岸黄色的柳枝在瑟瑟晚风中摇曳生姿。随行的巴音郭楞军分区宣保科科长张清春告诉记者，这些柳树叫“成帮柳”，是以一位新疆军区退役军人的名字命名的。
老兵的名字叫王成帮。今年7月，全国退役军人工作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结束后，习主席会见与会代表并合影留念。作为全国模范退役军人的杰出代表，王成帮与张富清、朱再保、崔道植、王於昌等5位老兵被特意安排在合影的第一排就座。
“一个地方没有树，就像生命没有了颜色”
在王成帮工作的苗圃见到他时，他正扶着一株柳树苗，用脚踩实树苗根部的土壤。他穿着一身老式绿军装，衣领和袖口洗得有些泛黄，头上戴着一顶解放帽，端端正正。看见我们到来，他操着一口浓重的甘肃口音道歉：“今天苗圃里忙，让你们找到这儿来，不好意思啦！”
眼前的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但挺拔的身姿依稀能看到军人的影子。1956年，20岁的王成帮从甘肃张掖参军入伍，坐了17天的汽车来到新疆。窗外茫茫一片的戈壁滩让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不毛之地。他当时就感慨：“一个地方没有树，就像生命没有了颜色。”
在王成帮看来，作为一名军人，除了保卫边疆，也要建设边疆。当兵30多年，他对种树似乎有一种执念，部队走到哪里，他就把树种到哪里。工作之余，他一有时间就埋头研究他的“绿化事业”。没有树苗，他就四处剪来树木枝条，不断实验插种；没有水源，他就从数公里外手提肩挑，一遍遍地浇灌……
“有了树才有绿色，有了绿色才有希望，有了希望就能好好活。”王成帮说，种下树，土壤就会改变，环境就会改变，蓬勃着生机的丛丛绿色，会让人们对生活更加憧憬，充满希望。
“种树是项伟大的工作，我愿意义务帮忙”
从新疆军区某部退休后，王成帮没有回家乡养老，而是一心要在新疆继续自己的绿化事业。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有空就在城里四处转悠，有时还带把剪刀，看街边的树枝桠多了就去修剪一下……”回忆起丈夫刚退休时的生活，王成帮的妻子张春英说，刚住进库尔勒军干所没多久，丈夫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塔里木油田指挥部刚刚在市里建基地，需要雇佣一批绿化工人，他便毛遂自荐去了。
“我不要工资。”到了指挥部基地，王成帮的话让基地办理工作手续的同志颇感意外。问他为啥，他只是笑着说：“种树是项伟大的工作，我愿意义务帮忙！”
一名退役老兵，又不要工资，基地领导听说王成帮的情况后，便给他分配了一些轻松的管理树苗的工作。不承想这个老兵“不知足”，育苗、移植、浇水、剪枝……处处都能看到他的影子。许多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基地里多了一个穿着旧军装的绿化工人，说话中气十足，干起活儿来像带着风一样。
当时，基地浇水都用城市自来水，不仅消耗大，而且赶上城市用水多时，压根就浇不上水。那段日子，王成帮绕着指挥部基地走了不下一百圈，熟悉了每条地下管线，绘制出一幅“基地绿化管网现状总图”。后来，一个个由王成帮设计的蓄水池成功改造、修建，孔雀河水通过梯级提水的方式引入基地，实现了绿化不再与城市争水的目标。
“我有离开的一天，但希望一茬茬‘成帮柳’常青”
冬意渐浓，草木凋零，孔雀河畔柳叶泛黄的“成帮柳”却仍保持着一丝生机。张清春介绍，这个品种的柳树正是王成帮发现并培育出来的。
王成帮喜欢种树，每次出门都格外注意一些不同品种的树木。2001年深冬的一天，他意外发现了一株从未见过的柳树，在当时零下20多摄氏度的天气里，树干仍然保持着青绿色。他当时就兴奋起来，找人拍了照片，找了许多园林绿化专家，但他们都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
次年开春，王成帮便尝试着进行移植培育。经过两年的观察，他发现这种柳树具有树形好、病虫害少、抗旱抗寒的特点，非常适合作为城市的绿化树来种植。于是，在市园林局的支持下，王成帮开始在苗圃进行大规模的培育实验。
第一代1棵，第二代80棵，第三代400棵，第四代2000棵……培育实验进展顺利，成活率也越来越高。因为没有名字，大家一致决定把这种柳树命名为“成帮柳”。如今，“成帮柳”的绿色已成为库尔勒的一道风景。
2005年，因为咳嗽到连气都喘不上来，王成帮去医院后查出了肺癌。当医生说他只剩下6个月的生命时，妻子张春英慌了，可王成帮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坦然了：“时日无多，不如回去多陪陪我的树。”
在医院住了1个多月，王成帮拎着行李回到了苗圃，不仅没有卧床休息，反而完全不将自己的病当回事。面对可能来临的死亡，他显得格外平静，跟妻子说：“我的骨灰不要用骨灰盒装，用个袋子提上埋在一棵树下面。我活着抚育它们，死后看它们成长。”
一心扑在绿化事业上的王成帮忘记了病魔，病魔似乎也忘记了他。他的病情不但没有恶化，反而在逐渐好转。直至今天，他仍然精神矍铄地奋战在绿化岗位上。
“我有离开的一天，但希望一茬茬‘成帮柳’常青！”
采访结束时，晚风吹过，孔雀河畔一株株“成帮柳”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着这位老兵。
上图：王成帮种植柳树。张清春摄
制图：张 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