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时候,我和儿子他爸每天密切关注新闻。那段日子,台风“利奇马”挟风裹雨横扫山东,儿子去寿光抗洪一线前发来一句“我去抗洪了”,就不再回复我们的信息。
一天晚上,我梦到自己爬上了大堤,远远地看见儿子往洪水里冲,就一个小点儿,却怎么也看不清。我急出了一身汗,惊醒过来。早晨想给儿子发信息,又怕打扰他,只能打开电视,不放过任何一条与抗洪救灾有关的新闻。几天后,儿子终于发来消息。他说冲垮的堤坝即将合龙,我们也跟着高兴起来。看到他发的图片,子弟兵们满身泥浆、扛着沙袋泡在洪水中,我心疼极了,后来看到已经转危为安的灾区百姓拉着条幅欢送他们,我又感到欣慰。这些孩子,就是人民的守护神啊。
自从我过了60岁,记忆力开始逐渐减退,但关于儿子当兵的每一件事情,却记得门儿清。到了现在,我仍然认为,送他参军是我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2002年,儿子考上军校。那时,家里没有一个当兵的,只听说部队艰苦。虽然我知道苦难是孩子们的老师,但我难免会心疼。军校是提前批次录取,他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参加体检,我几经犹豫,忍不住对他说:“要不咱放弃这个,等等其他高校的消息吧。”他毫不迟疑地表示,好男儿志在报效祖国。既然他喜欢,我一百个赞成。
上大学之前,儿子从来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家。他走后,我适应了很长时间。那段日子,他成长中的片段每天都像过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他刚出生时,白白胖胖,足足有8斤2两;他学说话时,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他上学后捧回第一张奖状,我的心里乐开了花;他叛逆期逃学玩游戏机,我发火狠狠地揍了他,可打在他身上,疼在我心里……但他终究是个好孩子,不断地调整自己,向着正确的方向一步一步前进。
军校管理严格,平时电话不能随便打。他每周末给家里打电话时,我总是抢着和他说话,儿子他爸抢不过我,只能支棱着耳朵在一旁听。有一次,他说半夜要去后山站岗,我听到后很担心。冬天半夜在山上站岗,那是啥滋味呀?问他害怕吗,他说不怕。到了晚上,北风呜呜作响,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喊他爸起床陪我去郊区的后山上,我要亲自体验半夜站岗的滋味。
老家的后山在冬夜里阴森恐怖,气温降到了零下二十几摄氏度,我和他爸冻得瑟瑟发抖,想着儿子在东北一定更冷。回家后,我就大病了一场。儿子知道后既心疼又“埋怨”。但我不后悔,我亲身体会到了儿子站岗的滋味,此后,我能做的,唯有更支持他。
2006年,儿子毕业分到海岛,当了排长。听人说海岛环境艰苦,问儿子时,他却依然是那句老话:“不苦,还很锻炼人。”我和他爸怎能放心?那年冬天,我们去看望他,转火车倒汽车,到了码头却由于风大船只停航,只能在码头住了几天,终于等风小后乘船上岛。到了儿子的连队,我们才知他和战友们吃的是雨水,可就连雨水,都得节约再节约。在连队待的几天里,我看到他带的兵训练有素,他做的板报生动有趣,就连他们连队养的猪也肥硕可爱……不管环境如何,他都能微笑面对,在艰苦的环境中沉下心来磨练自己,我感到很欣慰。
如今,儿子已从军17年。这17年里,我和儿子相处的日子很少,我常对亲戚朋友说:“我把儿子交给了国家。”我的心中虽有酸楚,但更多的是自豪。
前段时间,政府部门专门到家里送“光荣之家”的牌子。大家走后,我和儿子他爸久久端详,细细品味,这一块牌子是家里最珍贵的荣誉啊。我是军妈,儿子他爸是军爸,还有比这更光荣的名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