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留恋地张望……”这首被世界华人传唱半个多世纪的歌曲,是著名音乐家王洛宾的代表作。王洛宾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名字和他的歌,仍在人们心田里涌动流淌。
我和王洛宾曾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故事。
1991年3月5日,我去新疆军区出差。3月的北京已经春暖花开,而乌鲁木齐还是冰天雪地。3月8日晚饭后不久,招待所人员告诉我,有客人来访。没一会儿,只见几位战士簇拥着一位穿着皮夹克、留着胡须的瘦高个老者,来到我的房间。
老者自我介绍,他是王洛宾。我虽然十分仰慕和崇敬王洛宾,但是对于他的突然到访,还真有一点措手不及。我们互相敬礼握手之后,便在沙发上相对而坐。王洛宾布满岁月留痕的脸,可能是因为下巴颏留有一撮修剪整齐的胡须而稍显瘦长,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敏锐和智慧。
我十分庆幸晚上没有其他安排,竟跟他有了3个多小时的长谈。王洛宾过去我没见过,但并不陌生。不过,这个晚上竟知道了许多有关他个人的之前不曾耳闻的经历。此时的王洛宾已经78岁,我才39岁,年纪虽然相差很大,但我们相谈甚欢。
那一晚的见面,我们像战友,互相交流着各自不同的战斗经历,纵论在战场搏杀中的不惧生死,“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豪情壮志;像老朋友,谈事业、谈人生、谈理想,一展“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的人生快意。
我原先只知道王洛宾会唱歌,没想到老人也如此善谈。他说话的嗓门很大,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如同从鼻腔、胸腔、腹腔里绕行一周形成共鸣涌动而出的男高音。老人谈得更多的还是他的歌,兴奋激动之处,随时会唱出一两句优美的歌词,以辅助他要表达的道德和情感的力量。谈话中,他时而用充满诗意的对白,时而用豪迈的歌声,非常自然地把我领进我并不熟悉、但挺向往的艺术意境。《在那遥远的地方》《康定情歌》和《达坂城的姑娘》等著名歌曲在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像魔术家手中的道具,为我幻化出一幅幅沧桑历史的画卷。当面聆听这位音乐大师的演唱和演讲,是我人生莫大的际遇。那一晚对我而言,既是一次神圣音乐的洗礼,也是一位音乐天才的真情流露。
那天晚上的谈话很轻松。在这个小招待所里工作的很多战士都是王洛宾的崇拜者,为了能跟王洛宾说上一两句话,战士们不停地进来端茶倒水。求签名的,要唱歌的,倒也把那个小客厅弄得热闹异常。
也可能受这次谈话的影响,此后我竟也对音乐感兴趣了起来。我在一些影视作品的评论中谈及音乐、谈及中国的民歌,这和20多年前王洛宾为我开启音乐之门的点拨是分不开的。
人生说来也奇怪,常有幸事接踵而来。此后的几日,在伊犁,我又结识了一位音乐人——时任伊犁军分区政委的李之金。
伊犁,是中国的西部重镇,也是多民族聚居区。李之金长期在新疆工作,新疆许多地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对新疆的山水充满深情,对部队的建设非常熟悉热爱,是一位基层政治思想工作的“行家里手”。我对他十分敬佩和尊重。当我后来知道,他就是《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这首歌的词作者时,我即深深地理解了,李之金就是一位永远听党话的好战士。我很感慨,李之金政委在新疆工作了一辈子,属于那些为边疆建设献了青春献子孙的干部。
李之金是不是音乐大师?我想是的。今天创作了一首能传唱的歌,就成为“大师”的,也有不少。而李之金创作的歌,能成为一代代官兵听党指挥的生动写照,传唱50多年。他非大师,谁为大师?
我与歌无缘,却“在那遥远的地方”唱歌;我非音乐中人,却受到两位音乐大师的指点,竟与音乐结下了这段不解之缘。幸哉!甚也!
作者小记:朱冬生,1968年入伍,原解放军出版社社长。著有《共产党人的正气歌》《论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战争》《百名老革命家记忆中的生死征途》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