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历史与景象、盛大的建筑与物产,与崇高和温暖、神圣和虔诚、坚守和纯洁连在一起,打造出生命的必然,浑然天成,充满了磅礴深远。那种震撼、冲激、昂扬,让你无法释卷。这就是敦煌,也是我读军旅作家祁建青最初发表在《人民文学》(1996年第12期)的散文《敦煌》的初始感受。
全文围绕“敦煌”的由来展开,深入到“举足轻重的仍然是人”“耐人寻味的是这一切都是由人来完成的”。文中重点刻画了一个人物——游僧乐僔。在他身上,你能看见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和敢为天下先的民族气质。作家叙写的乐僔,是他认识、敬佩、理解的乐僔。从这个意义上说,莫高窟盛大、敦煌盛大的本质在于人的精神的“盛大”。而这也恰恰印证了作家本身对生命的理解与尊重。
作者“从生命的角度”来理解敦煌。敦煌位于古丝绸之路的咽喉腹地,是贯通中西交通的河西重镇。茫茫沙海或许湮灭了剥蚀的岁月,但敦煌始终闪烁着夺目光彩。那一关一隘、一砖一瓦仿佛都在昭示着历史的风尘,诉说着中华民族繁衍生息的传奇。作家笔下的敦煌承载着我们民族绵长的历史和珍贵的价值。叩问为什么创造了敦煌,敦煌的盛大在哪里,并以“认真的贤者”做出回答,就是对人类文化宝藏和精神财富的热情讴歌与赞美。
作者立足于广阔的时代背景写敦煌,主题宏大而严肃。以独特的视角表现生命的澎湃,赞美生命的价值,崇尚精神的自由与尊贵。从关注如何创造敦煌,到关注如何创造世界,到如何重新创造世界,把意义、色彩与生命力重新还给普通的读者,启发读者再思考,也触及了颇具价值的文学命题。作家对生活的深度思考体现为他对人与世界的关系阐释:是像乐僔那样努力地去创造世界,是像王圆箓那样因短视愚昧去出卖世界,还是像侵略者那样肆无忌惮地去掠夺、去毁灭世界。作家将这些庞多的认识与思索自然地融合起来,抽象出更为普遍的人性,显示出作家对这些问题思考的成熟。
于今再读《敦煌》,你会读出它的另一种意蕴。作家对敦煌的预见顺应了时代的真实与变化,这源于作家对生活的深厚沉淀,对历史的深入思考与清醒的认识。文中结尾处流露出的对莫高窟藏经洞浓浓的情思,较好地体现了作家对敦煌、对历史要加以保护的强大的责任感与文明留存深深的忧患。敦煌的复苏崛起是我们民族伟大复兴的一个写照。它焕发了生机,体现了当今中国的世界地位和历史贡献。
全文结构严谨,五个部分层层递进,密切相连,不可分割。以设问开篇,以商量、请求的口吻结尾,面对面地完成了对敦煌未来的叙述,“给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世以更加长久的贵重的遐想与寄托”。这样结尾突破思维的惯性,彰显了本文一个新的价值,耐人寻味。作品在字里行间总是留白,巧设悬念,有问有答,富含意趣,大有嚼头。语言雄浑隽永,气势飞动峥嵘,颇具“苏辛”之风。
同时,作家善用浓重的色彩和奇特的视觉构图,抒发强烈的情感,想象瑰丽神奇。例如:“万道金光由山顶齐发,照映天际流光溢彩,照映云霞五光十色,照映大漠瑞像栩栩如生;赤橙黄绿青蓝紫,绚丽夺目,鲜花纷纷洒落,筝鼓琴箫里乐伎欢乐飞舞。”这是作家描写乐僔顿悟的一段铺垫文字,就是在这样的视觉与心灵的双重震撼下,当时长途跋涉、匍匐于地的乐僔热泪长流,大彻大悟,心生蓝图,从此专心致志建窟、造神、敬佛。他遇逆不退,处厄不萎,勤劳、奉献、坚忍,将自己的一切全都融入这座山,最终成就敦煌和他人生的辉煌。作家就是用这奇妙的想象匹配敦煌的大格局,带有诗意的审美营造出庄严神圣的氛围,充满仪式感。同时也提示我们,只要创业、守业、护业、兴业,就能筑起自己领域内的一座座“莫高窟”,丰富中华民族的盛大辉煌。
《敦煌》一文每个人物刻画都很鲜明,每个事件的叙述都有自己的角度,这是作品给人的阅读感受,也是作家散文创作个性化的表现。作为奠定祁建青文风基调的开工之石,《敦煌》一文给读者带来的审美愉悦,仍是深刻而令人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