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旅程的各个阶段,凭着自身的内在品质和认知能力,踏踏实实地为社会、为他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好事,极有意义。当你步入老年,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会感到这一生没有虚度,还有一点存在价值。47年前,我在力所能及的工作中查找到了一位志愿军烈士的下落,了却了烈士母亲20多年苦苦等待的心愿。每当忆及此事,内心总有一些欣慰。
那是在1972年夏天,我由驻胶东某团一连一排排长,调任团政治处书记,主要从事政治处机关的秘书工作。到任不久,我团奉命到胜利油田执行任务,政治处安排我留守。部队出发前,政治处各部门向我交代所要从事的工作,并把各办公室的钥匙都交给了我。由于留守期间政治处各个口的日常业务都由我经办,因此接触到了查寻失踪军人和烈士的工作。
“为有牺牲多壮志”,新中国是无数革命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但由于革命和战争时期的复杂情况,许多烈士下落不明。因此,在那个时候,全国范围内查寻失踪军人和烈士的工作还在进行中,查找范围上溯到新中国成立之前党领导的革命斗争。各省市自治区民政部门不间断地向部队寄来查寻名录。出于对革命前辈的敬重和热爱,我很关注这方面的情况。一天,在翻阅上级转来的安徽省烈士寻访名录中,突然看到我团一位战士的名字和简况:梁国兴,志愿军某团三营九连战士,安徽省太和县官集区人,入朝作战后下落不明。围绕这一线索,我开始查找团里保存的历史资料。当时,我团参加抗美援朝的资料都放在一个老式大皮箱里,保存在组织股。打开这只尘封已久的皮箱,找到我团抗美援朝烈士登记册,但反复翻阅后没有找到梁国兴的记载。我又找到一本烈士遗物登记册,是旧麻纸装订的,已老旧破损,上面的字迹也很模糊,但还能看出个大概。经过仔细查找辨认,我发现了有关梁国兴的信息:梁国兴,某团三营九连战士,安徽省台武县管七区人,1950年11月,在朝鲜二次战役行军途中遭敌机轰炸牺牲,遗物有鞋袜各一双。接着,我又找到一份被安徽省民政厅退回的梁国兴烈士通知书,通知书地址也是安徽省台武县管七区,上面还有手写签字“安徽省无此地区,退回原处”。经过这些查寻和对有关资料的分析,我初步判断,安徽省现在查找的梁国兴,应该是我团烈士梁国兴,之所以出现差错,可能是口音差异,加上当年部队官兵文化程度受限,造成烈士通知书寄送地址错误。正好留守的同志中有几位是安徽太和县入伍的,我就抓紧找他们比对口音。他们在读太和县官集区这几个字时,很容易听成台武县管七区。到了这个阶段,我已确认自己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于是,我立即给太和县民政局发去电报,电文是:初步查到梁国兴下落,速派人来我部核实。
地方政府很重视革命烈士的查寻工作,电报发出后第四天,太和县民政局一位李同志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我部。那时我部驻地在山东文登,与安徽太和的交通并不很方便。即使是现在,从太和到文登还只有一趟普快火车,全程用时约16小时,在那个年代用的时间就更长了。可以推算,安徽省太和县民政局是在接到电报后,第一时间派人出发来部队核实情况的。他们那种对工作负责、对烈士负责,有事尽快办、马上办的精神,让我深为感佩。见到这位李同志后,我向他详细介绍了前段时间的查寻工作,他也向我介绍了太和县民政局多年来为此事所做的工作。他随身带了个大皮包,里面全是安徽省及太和县民政部门多年来查找梁国兴的资料,这些资料摆在我办公桌上足有一尺多高。经过交流,我们共同认为,我查到的烈士梁国兴,正是安徽省民政厅要寻找的梁国兴。确认后,我把这份迟到了20多年的烈士通知书地址由台武县管七区改为太和县官集区,郑重地交给了李同志。
李同志回去不久,给我来了一封信,一方面感谢我的努力,一方面介绍了他们的后续工作。信中说,梁国兴父亲早年去世,梁国兴母亲孤身独守,与梁国兴一起入伍的同乡,或留队,或回乡,或牺牲,都有下落,唯独梁国兴没有音信。多年来这位母亲以泪洗面,眼睛几近失明,到民政局也不知找了多少趟。当民政局的同志给老人家送去补发的烈士抚恤金和烈士通知书时,老人家把通知书紧紧抱在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说了一句:“儿,娘总算把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