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训骨干集训已经开始了。老兵们规范整理了连队的俱乐部,为迎接新兵的到来做准备。
听说我要在俱乐部里面“寻宝”,三营机枪连中士颜江智问我:“我们连的那堆乒乓球拍算不算宝?”那些球拍大多都比较旧了,有的已经开胶,有的只剩光溜的木板——它们都是历届老兵用过的。
一听颜江智的话,上士刘立笑了:“那些旧球拍哪能算得上宝啊!要我说,咱们俱乐部里能称得上宝的,就只有一句话——‘机枪连一向乒乓球打得好!’”
“这句话为啥是宝?”我带着疑问去问知情人——保卫股长谢要恩。谢股长笑了:“这句话可有故事。它是5年前我们老营长廖峰说的。”
那时候,谢股长还是谢指导员,部队正在野外驻训,适逢周末搞文体活动。
野外条件比较简陋,供官兵娱乐的方式并不多。可绝境往往激发创造力,无助也能催生浪漫。机枪连官兵充分利用起一块水泥地,用粉笔在上画了一张“乒乓球桌”,边上围了一圈人,“桌”前猫了两个握着球拍的兵,你来我往中伴着球弹起的清脆声,竟也赢得周围战友一片喝彩。
“画地为桌”的形式一亮相,就被廖营长看到了,他喜在心里。因为最近正好有一项参加乒乓球比赛的任务。
连主官工作会议上,廖营长把比赛的事儿一说,结果各连主官面面相觑:“没有人才啊!”
“乒乓球作为国球,偌大一个营,竟然挑不出选手。”大家正纷纷感叹时,廖营长斩钉截铁地说:“机枪连一向乒乓球打得好,机枪连出人参加吧!”
“机枪连一向乒乓球打得好?”谢指导员的头一下子大了。这话从何说起啊?营长的话有何依据?难道就因为那次“画地为桌”的打球?可那是官兵们自娱自乐的游戏啊!
一说要打球,大家开心得摩拳擦掌,一听要打比赛,大家一下子不笑了。好在还有几个士官报了名,谢指导员在“愁云惨淡”中有了一丝丝安慰。虽然报名的这几位水平都不敢恭维,但好歹是冲锋的姿态。
“虽说给任务就是给荣誉,但是完成不好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很可能会影响后续工作,甚至很久翻不了身。营长的话又没有商量的余地。得!赶着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得上。”谢指导员在心里琢磨着。
既然报了名,赛前就得练。
连长到处“搜刮”教学视频,兼职干起了球队教练。不敢奢望一起步就能问鼎冠军,至少在比赛中面子上好看吧,别被人家打个“大零蛋”!
谢指导员负责游走各营,刺探“军”情,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一探究竟后,谢指导员回来,一阵得意地笑着说:“我看大家都是‘江湖野路子’!我们还怕啥?”全连听了,士气大振。
完成战略上的藐视后,谢指导员和连长召集选手们开会,强调要在战术上重视对手。“‘野路子’水平也有高低,江湖派也有‘老江湖’,毕竟咱们还是初入球坛的‘小白’!”
一段时间的突击训练后,选手们虽然不能自如地搏杀,但接球能力有了一定进步。连长关注选手们的技战术水平,什么“田忌赛马”啊,什么“避实就虚”啊……谢指导员则致力于营造积极的场外因素,讲清此战事关重大的道理,动员全连共进退。
比赛说来就来。
其他营的选手都很奇怪:这场比赛既没有大领导参观,也没有优厚奖品,自己的啦啦队过来也是“例行公事”,可三营机枪连全连官兵都过来加油助威!
比赛结果也很奇怪。赛前最不被看好、水平公认最弱的三营竟然赢了!这结果,谁也没想到。
“三营机枪连的啦啦队瞎咋呼,害我们老失误!”“打球只会防守,再来一局我肯定赢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倾听这些不服气的声音,怎么听都不为所动。不知道是高估了其他队伍的水平,还是战术发挥了妙用,又或是幸运女神特别眷顾,总之,机枪连赢了!
廖营长得讯后开心地大笑:“这也行!我没瞎说吧,你们连乒乓球一向打得好!”谢指导员则谦虚地汇报:“这真的是运气好,再来一次我们肯定输!”
其他营的人见了廖营长也纷纷祝贺。廖营长则摆出一副高姿态:“机枪连一向乒乓球打得好!”
廖营长的这句话像长了翅膀一样地传开了,乒乓球也成了连队的另一个标签。
三营机枪连素来有“行军模范连”的称号,拉练行军中是当之无愧的“尖刀连”。别的连队演练行军一次,他们就演练五六次,目的就是要拉大优势,保住“行军模范连”的名头。以前拉练时,大家会想到“行军模范连”;现在,一说乒乓球,大家也自然想到三营机枪连。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在那次比赛过后,全连士气高涨,突然形成了一种闲暇时练习乒乓球的风气自觉。渐渐地,连队的课外活动分成了两大类:一类是乒乓球,另一类是其他活动。听说那次比赛选手之一的刘立,休假时还专门请教练、报了班……
一茬一茬的官兵都在练习。连队终于培养出了几个像样的球员,腰杆更硬气了,大门敞开,欢迎挑战者随时来战。一届一届的比赛都能拿下。奖状已有不少,废旧球拍也堆了一堆。新兵到来后,有兴趣者便从这一堆旧球拍中挑出称手的,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听老兵们讲述“机枪连一向乒乓球打得好”的传统……
这一次,新训带兵骨干刘立、颜江智商量过了:新兵下连时,侦察连会优先挑兵,个子大的兵被挑走不要紧,会打乒乓球的兵咱们可得“捂紧”了。
不管从“画地为桌”到“破烂球拍留存”如何演变,也不管“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是否为戏言。总之,我在这支连队里确实寻到了宝:那就是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力量,叫做“崇尚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