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当前,战争形态正加速向信息化、智能化演变,网络无处不在,信息无所不有,武器具备智能,机器可以思考……大大改变了传统上靠指挥关系缔结、相对固定搭配、成员庞杂冗余的作战体系,催生出依网络而建、由信息主导、可智能自愈的新型作战体系,使未来作战呈现出许多新特点。认识作战体系新面貌,了解其内在结构,把握其作战效能释放规律,是打赢战争的必备之功。
内在支撑:促使信息增值的升级版“泛在网络”
自战争登上历史舞台以来,打造一个适合战场需要的作战体系,就是军事家致力追求的目标。冷兵器时代,作战体系的构建思路是“从中军帐到先锋官”的视觉听觉可达,支撑手段是烽火、锣鼓、旗语等简易信号的直通链路,其脆弱性在于通信距离短、容量小、可靠性低;热兵器时代,火药的运用改变了战场面貌,作战体系的构建思路调整为“从指挥所到前沿阵地”的火力指令送达,目的转变为追求各种火力的集中;信息时代,栅格化信息网把人员、作战平台等广域互联起来,信息力从后台走上前台,但作战体系的内在支撑仍然表现为一种“混沌”状态,体系构建的思路处于火力、机动力和信息力随时变换主导地位的动态变化之中。
到了智能时代,移动宽带、嵌入式芯片、机器视觉等技术的深入应用,使信息网络突破了传统上计算机与计算机的连接,推动作战人员、信息系统、武器装备和战场设施的联网交链,实现从互联网到物联网,到“人-机-物”泛在网络的转变。这种泛在网络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通信手段,而逐渐演化成为作战人员认知趋同、物理实体互联互控、智能机器群体集智、参战力量编组成团等跨界融合“新体系”的基础支撑。
在这个新型作战体系中,泛在网络“拉平”了指挥链路,将各个作战成员接入网络,缩短了感知、判断、决策和行动之间的距离,打破了传统作战体系中金字塔型的信息集权,使各个层级的“信息平等”成为现实,各个成员对信息的利用效益明显提升。泛在网络“云化”了计算资源,使计算能力能够根据需要全体系分配,改变了传统上“算力”限于指挥所的模式,使体系成员可以灵活地获取“云”脑支持,更大限度地释放计算资源的潜力,推动“妙算”走向体系各成员而非局限于体系中心节点。泛在网络“聚变”了信息内容,战场信息入网后经多方印证而去伪存真,再在交战规则、知识模型、决策策略等引导下,与指挥人员、作战人员、保障人员的认知进行融合,完成从“信号→数据→知识→智慧”的价值链增值转换,上升到对作战指挥真正有用的层面,为“侦控打评”进程注入速度、精度等赋能因子。在泛在网络的支撑下,信息以信号、知识和指令的形式穿行于物理域、认知域和社会域,实现了信息的个体向群体、离散向融合、表象向深层等增值提升。
外在表现:极简规则之下即时组合的“智能体”
低智个体群聚起来也能展现高智的一面。海里巡游的鱼群、空中迁徙的鸟群、地下穴居的蚁群,均看不出有什么“头领”带领,但都会形成方向明晰、协同动作的群体。是什么使它们有了“自组织”的外在表现?有专家进行的模拟实验证明,这些群体形成的内因是它们必须“抱团”才能应对来自外部的强大威胁,而运行机理非常简单:一是实时感知邻近成员并和它们保持基本一致的行进方向;二是避免与邻近成员相碰撞;三是跟上群体速度不要落单。
不同于鱼群、鸟群、蚁群的低智能自适应,作战体系具有强大的组织、控制和协同能力,只是在不同的条件下有不同的外在表现。冷兵器时代的作战体系以方阵著称,如秦帝国车马阵、古罗马方阵、马其顿方阵等;热兵器以及机械化时代的作战体系以集群呈现,如炮群、坦克群、作战飞机群、航空母舰编队等。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迅速在军事上应用,不仅为单个武器装备嵌入智能因子,甚至为作战体系烙上智能的标签,使作战体系表现出能够自主适应战场环境的“智能体”新形态。
新型作战体系的“智能体”表现,源自多个方面。首先,是网络在线化的即时反应。个体实时感知邻近的体系成员状态,这是低智个体展现群体高智的重要条件。近年来,虽然人工智能技术在相关领域形成重大突破,但迄今为止,计算机可以模拟25000个人类神经元运行过程的现状,与一个普通成年人拥有1000亿个神经元的量级相比,依然可以说“尚处于原始社会水平”。要使作战体系所有成员都具备人类一样的高度智能,目前的条件是无法实现的。因此,人、武器装备等的网络在线化,是作战体系“智能体”运转的先决条件,只有当体系中人的智能、网络智能和机器智能高度融合,形成对战场态势的快速、准确、超前认知,并依托网络实现体系个体“连接”关系的可知、可控、可调整,以及线上指令和线下活动的一体联动,才能真正实现个体智能不高而整体智能强大。其次,是极简规则下的组织协同。人类能够主宰地球正是因为高度的组织性。作战体系不同于自然界的低智群体,其“智能体”式的高效运转,不是自我中心、自由搭配和自在行动,要靠相关规则来驱动。但是,规则不是越复杂越好,而是越简单越好;因为复杂的规则,可能会导致体系的涌现效应迟迟不能出现。新型作战体系的运行,以信息效能最大化为第一准则,这是由信息是体系的内核所决定的,也是信息力上升为战斗力倍乘因子的必然。而交战规则、网络规则和火力规则等,应基于信息效能最大化而展开。再次,是作战云“脑”中的智慧注入。作战云的强大计算能力,促进信息在武器平台、指控平台和作战人员之间快速流动,为体系各层级提供决策咨询等服务,甚至可以像“阿尔法狗”下围棋一样,在高速试错后为指挥员提出意想不到的“招法”,为整个作战体系注入更多的智慧因子,推动作战体系走向智能。
效能释放:战斗力因子在跨域融合中的“涌现”
释放最大战斗力,历来是作战体系追求的终极目标。然而,不同时期,战斗力的决定因素不同,也导致长期以来出现围绕某一战斗力决定因素进行体系运作的现象,体力、火力、机动力等都曾是体系战斗力释放的焦点。进入信息时代,当传统上战斗力因子的效用发挥逼近物理极限,还有什么可以为战斗力注入活跃因子?怎样才能寻求战斗力新的增长?
信息化战场上,信息随时注入、认知即时产生、网络瞬时调整、部队实时行动,在这个基于泛在网络而构建的新型作战“智能体”体系中,信息域的信息力成为新的战斗力融合因子,认知域的认知力成为新的战斗力增长源头,而信息力、认知力和火力、机动力的融合,则将传统上物理域的战斗力因子的效用推向另一个新的高度。这也再次印证了战斗力因子不是“有你无他”或“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相互排斥,而是相互融合渗透的基本规律。
正如刀剑穿透力和人类体力的融合成就了骑兵,火药杀伤力和机械机动力的融合成就了坦克一样,推动战斗力因子融合之后涌现新的战斗力,才是信息时代新型作战体系所展现出来的新面貌。在信息域,由于信息科技异军突起,新型作战体系中信息的准确性、及时性和可靠性产生了质的飞跃,信息在泛在网络的流动过程中几乎揭开了战场“迷雾”。这种无所不在的信息力,除了赋能指挥员的谋略,还赋能物理域的兵力兵器,成为新型作战体系中最为活跃的因素,为体系作战效能释放注入了正向涌现因子。在认知域,智能机器的大量运用,使作战体系的认知能力有了质的飞跃,人类在逻辑推理和突发事件临机决断上的优势,与智能机器在精确、高速、可试错、可反复上的优势相结合,使作战决策趋向极限地接近战场“真相”,甚至能够预先推演和验证超时空战场态势、预设超时间作战进程,在体系作战效能生成中注入机器“云脑”和人类大脑相结合的涌现因子——认知力。在社会域,即作战体系的规模结构和力量编成上,由于网络的泛在和体系的智能,指挥关系可依附于信息链路的调整之中,兵力编组可随网络虚拟连接而建立,作战活动可在系统联动中同时进行,这改变了传统作战体系夹杂着许多冗余成员的状况,减少了体系运转的负荷和不必要的消耗,使信息力、认知力、火力、机动力等能在瞬间集聚起来,达成不同类型战斗力因子的非线性融合涌现。新型作战体系中,信息力的融合渗透,以及认知力的突飞猛进,使其效能释放呈现出不同战斗力因子在跨域融合中涌现的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