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作家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里讲到一个小镇的人们:怕风、怕雨、怕旱,一忽儿要雨水,一忽儿要天时转暖,一忽儿又要满天上云,在天公与尘世的利益之间,争执是没得完的。
天有阴晴,月有圆缺,这是自然规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如果为官从政者也这样想当然,不切合实际,不体察民情,不因地制宜,而是一厢情愿地乱发令,异想天开地瞎指挥,只能是难了部属,苦了百姓,误了事业。
《容斋四笔》记载,乾道九年秋,赣州、吉州连降暴雨。赣州郡守洪迈立率百姓防汛,“方多备土囊,雍诸城门,以杜水入,凡二日乃退”。此时,上司却无厘头地下令要求祈雨,洪迈拒不执行,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上报。
面对滑稽的旨意,吉州是怎么做的呢?“小厅设祈晴道场,大厅祈雨。”问起原因,郡守曰:“请霁者,本郡以淫潦为灾,而请雨者,朝旨也。”并就此感慨道:“其不知变如此,殆为侮惑神天,幽冥之下,将何所据凭哉?”
“作天莫作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时麻要雨,采桑娘子要晴干。”防洪须祈晴,旨意要求雨,这真是难为了风伯、雨师。正如苏东坡诗云:“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若使人人祷辄遂,造物应须日千变。”
“日千变”当然是不可能的,两难之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倒是官场的惯用之道。俚语《笑林》里讲,两商人入神庙祈祷,“其一陆行欲晴,许赛以猪头,其一水行欲雨,许赛羊头。”怎么办?神顾小鬼言:“晴干吃猪头,雨落吃羊头,有何不可。”
《笑林》里的故事,可以一笑了之。但自古以来,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这个“察”,是广听民声、多察民情,是深入基层、明察秋毫。凭经验办事、拍脑袋决策,工作就失去了依据,就容易南辕北辙,出现方向性错误。察实了,察透了,察准了,制定的政策才能顺乎民心、合乎民意,制定的措施才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菽园杂记》里的周忱,体情察物,大小必录,“每日阴晴风雨,亦必详记”。比如,某日午前晴,午后阴;某日东风,某日西风;某日昼夜雨,等等。有一天,一百姓报告说运粮船被风刮走了,周忱问其失船为何日?午前午后?东风西风?结果,“其人不能知而妄对,公一一语其实”,最终“诈遂不得行”。这正应了那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
“民之所忧,我之所思;民之所思,我之所行。”如果对百姓的“忧”和“思”,不懂、不问、不察,而盲目地去作决定、出主意,就可能造成疏漏、产生错觉,不仅劳民伤财,还会闹出笑话来。《古今谭概》里有一个河南令,看到农民种麦子费劲,就用一亩地来试验“长锥刺地下种”之法,结果“自旦至暮,不能遍苗”。又值蝗灾,责令百姓养鸡,且颇为得意:“不惟去蝗之害,兼得畜鸡之利。”百姓按期把鸡交来时,“群鸡既集,纷然格斗,势不得止;逐之飞走,尘埃障天”,最终传为笑柄。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党一向注重“拜人民为师,向人民学习”,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工作路线,强调问政于民、问计于民、问需于民。正是坚持深入基层、深入群众,拉家常、问冷暖,听民声、解民意,体察民情、掌握实情,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才做到了“比较正确、比较完整地反映人民的意志、人民的感情、人民的要求,根据这些正确的反映制成比较完备的体系和路线”。
毛泽东曾针对机关不深入实际察实情,反复向基层“要数字”的现象,讲过这么一句话:“你瞎指挥,我就乱报。”直到现在,仍有一些党员干部调研时行程太匆忙,来去一阵风,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场面上的话说得多,掏心窝的话讲得少,“身入心不至”。如此这般,很容易沦入“秀场”,也难以求得“真经”,而且还会把党和人民群众隔开,剪断情感脐带,滋生政治冷漠,导致决策失误、事业受损。
“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有媒体曾用“走得远、看得全、问得细、想得深”四个短语,来概括习主席的考察特点。这给广大党员干部了解民意、倾听民声提供了有益启示:“四面湖山归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方能做出科学决策,赢得群众信赖。总之,还是那句老话,百姓的窝头有嚼头,离开大地的“安泰”是没有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