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年中,混合战争概念在世界军事界引起强烈关注。据称,混合战争理论最早由美国军事专家弗兰克·霍夫曼提出。在他与合作者美国前国防部长马蒂斯看来,由于全球化影响和技术扩散等原因,传统的“大规模常规战争”和“小规模非常规战争”正逐步演变成一种战争界限更加模糊、作战样式更趋融合的混合战争:“一种模糊的战争模式,模糊的参战方和技术运用。”混合战理论得到美国军方的高度重视,“混合冲突”概念已经被纳入美国家军事战略,2015年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将其列入需要美军重点应对的威胁样式。该报告明确指出,常规军队以非国家行为体身份展开的行动将成为未来战争的新模式,这种冲突将传统战斗行动同非常规战斗行动相结合,通过创造更大的不确定性来掌握主动权。
实际上,近些年来基于对多场战争的总结,美军提出过许多新的战争理论。然而,大多依然是基于某项技术、某种新的平台的应用,或是多军种联合如何产生新的作战方式、如何提升作战效能等。混合战理念与这些局限在军事领域内的思想创新不同,体现了美军对未来战争的突破性思考。在霍夫曼看来,混合战争广泛结合了常规能力、非常规战术和编成、恐怖主义行动和动乱等不同的战争模式,将作战力量、技术和战争形式混合成无数日渐复杂的组合。最终,导致战争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和无从分辨,混合战争因此发展成了各种力量和手段的无限组合。这一理论创新反映出美军战争思想发展的一个新趋向,即突破军事的界限,使更多领域、更多要素进入战争,以“前所未有的综合”去思考战争和实施作战。
有趣的是,中国军人在1999年出版的《超限战》,被美国军人列为是混合战思想的重要源头之一,甚至被说成是混合战争的东方版或亚洲版。因为超限战指出,未来的冲突会牵涉到技术、政治、经济、地区、文化、外交和军事之间的连接点,从而产生无休无止的可能性和复杂性。同样有趣的是,美国认定俄罗斯2014年在克里米亚以及此后在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军事行动属于混合战争范畴,因此,美军必须调整战略,以应对俄罗斯所代表的这一现实威胁。除了美、中、俄军人提供的思想和实践来源,“9·11”以来美国的反恐实践也被看作是混合战的源头之一。混合战思想的广泛来源,使其具有了综合性的基因。
需要指出的是,美国的战争实践才是混合战思想的真正源头。美国军人头脑中的灵光乍现,大多基于当代战争的实践。同样,美军在军事思想领域创新中的步履蹒跚,也脱胎于美军特有的思维定式和技术惯性,他们总是寄希望于技术创新或颠覆性技术的出现,使美军能够永远保持与对手的技术代差。然而,现代战争的实践一再证明,技术解决不了战争目标合理性的问题,失去了恰当的目标,即使能够在战场上获胜,也会输掉战争。在我们看来,混合战争是日渐凸显的一种战争样式,其基本特点是打破领域的边界、组合使用多种手段以达成战争目标。它没有连续的部队战斗接触线,也突破了大纵深和立体式的交战,呈现军民交织、前后方交融的场景;弥漫性的对抗无时不在,也打破了赫尔曼·康恩式的战争台阶。这是需要在总体安全观指导下去应对的新型战争。
混合战的探索,对美军来说已经是超出常规的跳跃。然而,美军也就止步于多领域的组合,这可能是因为对美国军力优势难以自拔的沉迷。找到应对混合战争的办法,是今天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因为在这个问题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未来战争的奥秘,成为驾驭未来战争的创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