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鲜花盛开、青春飞扬的五月,我们邀请六位不同专业和领域的80后青年军旅文艺工作者畅谈“创作心语”,分享他们对军旅文艺的新思考、新经验、新表达。
进入新时代,军旅文艺聚焦改革强军的伟大实践,围绕练兵备战的中心任务,塑造了“四有”新时代革命军人的新形象,探索了为兵服务、创新发展的新路径。在这个过程中,年轻一代军旅文艺工作者继承了军旅文艺的优良传统,在履行新的使命任务中快速成长,展现出军旅文艺“新生代”的风采和力量。
——编 者
董夏青青:
2019年,是我在新疆军区工作生活的第十年。2009年,我从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本科毕业后,主动申请进疆,进入新疆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工作。此后,我多次前往博尔塔拉、伊犁、和田、喀什、阿克苏等地,先后去过60余个边防连队,与基层官兵同吃同住,真实体验和经历了戍边生活的艰危困苦。这种经验和情感,令我想要尽可能真实地记录、塑造戍边军人的日常生活状态和人物群像。作为写作者,我不能用三言两语遮蔽他们十年八载的生活,不能假装洞察一切,把自己的声音安在他们嘴上。我更倾向于在大量现实素材的基础上,通过虚构的情节安排,让人物们自己行动,自己说话,完成自己的纸上人生。如此,既是对这些官兵曾经如是活过的纪念,亦是对一种荣誉生活的尊重。不让他们的故事在作者的陈词滥调中,失去击打人心的力量。
在为军事文学创作积累宝贵素材的同时,我也收获了一些有意思的经历。有一年,我去北疆的卡昝河连队,跟着军医去牧民家巡诊,途中赶上刮大风、下冰雹,冰雹停了又开始下冻雨。我俩站在雪线附近,四周连一棵遮挡的树木也没有,下山我就病倒了;上帕米尔高原,我乘坐的勇士车在山路上盘行,与一场压毁两辆车的山体滑坡事故之间仅仅隔了不到两分钟……尽管如此,相比那些日日夜夜坚守岗位的军人们来说,这仍只称得上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
每年下部队时,我会尽一切可能走进基层连队生活和官兵的情感世界。从高原的前哨班和执勤点位,到连队会议室、会客室和班排宿舍,聆听他们的内心声音,触摸他们的情感脉搏。在那特定的时间中,我会和很多人产生交集,得以通过也许彻夜、也许三言两语的聊天,知晓他们的生活和内心。
边塞诗的文学历史传统延绵久矣,每个时期,戍边军人面向大漠之上那一轮弯月,内心总有话想说。这些发自内心的声音时常很微弱,被日常生活中数不尽的其他声音所遮蔽,但那却是他们灵魂的起伏,有热血精神鼓荡其间。我要做的,就是拿起文字的凿子,一下一下破除表面的冰壳,将这些裹挟着坚忍、痛楚、牺牲的生活开采出来,让读者看到他们安静无闻的身影,如何在大漠中留下或平淡或灿烂的生命轨迹。
当前,边防军人的生活条件已得到极大改善,工资水平也有显著提高。但每一次演练、每一次巡逻侦察和任务出动,这些平均年龄大多在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人,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夹霜带雪的大风在刮了上千年之后依然寒凛入骨,他们在最好的年纪,远离亲人、爱人,在荒漠戈壁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奉献青春,其中大部分人都默默无闻。当时代的浪潮拍打在边地的峭壁上,当下时髦的价值取向、情感模式、思维方式必然也会影响边防军人的思想感情。在铁一般的职责和使命之下,他们面临的现实和境遇异于前辈军人。我在从实际调研采访中得到的第一手资料基础之上进行创作,既写他们作为军人的担当,也刻绘他们细腻的情感世界,向官兵和读者提供了走近血肉鲜活、灵魂丰满的边防军人的契机。这些年里,常有部队战士和地方的读者给我来信,讲述他们看过我所写的边地军人故事的感受,每每使我感动之余获得了继续写边防故事的动力。
2016年,我有幸参加了中国文联第十次、中国作协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聆听了习主席的讲话后,我感到倍受鼓舞。边防官兵身上蕴含的崇高思想与精神需要用文学的方式更加充分地书写和表达。我希望能用有力量和有温度的文字触动人心、唤起读者对英雄精神的礼赞。我会持续拿起文字的凿子,一下一下破除他们表面沉默寡言的冰壳,将这种以理想为旗的生活开采出来,让读者看到他们平凡却伟岸的身影,看到人与人、民族与民族之间又有着怎样弥足珍贵的交往和情义。
作者简介:
女,1987年生于北京。毕业于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现为新疆军区文工团创作室创作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非虚构作品《胡同往事》、小说集《科恰里特山下》等, 曾获人民文学“紫金之星”奖、华语青年作家短篇小说提名奖、“长征文艺奖”等。
郑阳:
作为一名85后的军旅作曲家,成长于音乐世家以及在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长达8年的专业学习经历,使我拥有了较为开阔而先进的国际化视野和专业化技术。当我了解并进入我国军旅音乐创作领域后,会时常以年轻化的、前沿的和较为立体的视角来思考和分析军旅音乐创作的现状与未来。
我国当代军旅(战争)题材音乐创作始终都是非常兴盛的,可以说这与中国近代以来历史中的战争、革命和斗争是密不可分的。其中,抗日战争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个时期,一大批曾创作出经典军旅音乐作品的作曲家接连涌现,他们的作品无疑在鼓舞官兵士气、激发民众爱国热情、增强部队战斗意志等方面,都起到了无可取代的重要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在各个历史时期,军旅音乐围绕着各种主题创作一直蓬勃发展,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不仅在官兵中间广为流传,在人民群众中也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发出了时代的强音,甚至成为了具有标志意义的文化符号。
整体而言,在我国军旅(战争)题材音乐创作中,通俗、凝练、传唱性强的歌曲体裁类型一直较为发达,无论是作品的数量还是质量都非常突出。相对而言,以学术性、复杂性、深刻性和纯音乐性为特性的更大型体裁与形式的作品发展得还不够充分。虽然历史上留下了《黄河大合唱》《长征组歌》《“黄河”钢琴协奏曲》《我遥远的南京》等经典作品和范式,但相较于军旅歌曲,这类作品的创作仍有很大的提升和拓展空间。
在世界音乐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军旅(战斗)题材的伟大严肃音乐著作层出不穷,例如:德国作曲家贝多芬的《第三交响乐“英雄”》、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美籍奥地利作曲家勋伯格的《一个华沙幸存者》等。当然,这类严肃作品也不局限于大型体裁,像波兰作曲家肖邦以英雄为主题创作的钢琴曲虽然体量不大,但其在音乐史上的地位仍堪称经典。
虽然各类体裁学术(严肃)音乐作品并不具备像歌曲那样的特性和优势,但由于其深刻的音乐性和思辨性,却往往有可能在更广范围内产生更加深远而持久的影响,因而也是一个国家前沿艺术、深邃思想和高峰文化的重要体现形式之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当代严肃音乐创作已经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对于年轻一代军旅作曲家而言,军旅(战争)题材严肃音乐创作领域无疑是一片可以施展才华的广袤沃土,繁荣军旅音乐也是我们肩负的重要使命。
近几年,通过不断努力探索实践,我创作出了一批各类体裁和形式的军旅(战争)题材音乐作品。部分作品获得国家级奖项,并入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时代交响——中国交响乐作品创作扶持计划’”“国家艺术基金”和“中国文联艺术基金”等;在国家重大文艺活动方面,我有幸成为2016年G20峰会“最忆是杭州”大型水上情景表演交响音乐会、2017年金砖国家厦门峰会“扬帆未来”文艺晚会的音乐主创成员之一;还有机会与国内外各大乐团及音乐节合作,将自己的创作成果在更高、更大的平台上进行推广,为提升我国当代军旅(战争)题材音乐的影响力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军旅音乐有自身光荣的传统和厚重的历史,作为后来者,我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唤起更多作曲家对这一题材和领域的关注和热情,推动我国军旅(战争)题材严肃音乐更好地发展,为新时代谱写出华美、壮丽、英雄的新乐章。
作者简介:
男,1988年生于辽宁鞍山。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现为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军事文艺创演系作曲专业教师。其作品曾在十余个国家公演,曾在国内外各类作曲比赛中获得重要奖项,并入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时代交响——中国交响乐作品创作扶持计划’”“国家艺术基金”和“中国文联艺术基金”。其部分作品的乐谱与音像已在人民音乐出版社等出版发行。
曹天龙:
年轻一代军旅美术人首先应该服从大局,树立正确、鲜明的政治导向。在此基础上,要有自己的艺术个性和新鲜的观念,不能让陈旧的观念束缚自己的手脚。诚然,美术家大多有自己的个性甚至是创作上的洁癖,尖锐与不妥协是形成个人风格与艺术独立的先决条件,但是军旅美术的个性是建立在姓军为兵基础之上的。
十年前我刚毕业,就在某训练团带兵。连队里的日常生活、点点滴滴都成为了我创作的素材和灵感的源泉。每天训练结束后,我都会在速写本上记录描画火热的连队生活。在业余时间,我以速写的形式勾勒官兵们生活和训练的状态,这成为我创作“长缨系列组画”的雏形。后来回到创作室,我马不停蹄地绘制了36幅五尺斗方的系列中国画《多彩军营》。这个创作过程痛并快乐着,各种武器装备与人物的结合成为了最难的事情。
火箭军这个军种有着自己特殊的属性,不同于空军和海军。毕竟,无论是战机或是军舰,这些装备和人都有着承载关系,他们的服装都有自己明显的特征。而原来的二炮部队在没有换装之前,服装上除了胸标和臂章,其他跟陆军是一致的,人和导弹的关系也很难表现。虽然发射车可以作为载具,但是把人物安排在驾驶室内,从画面上无法看出军种的特征,而且还要遵守保密原则,不能过多表现装备内部结构……经过冥思苦想,我还是把发射车上导弹起竖的状态作为背景和对象,来结构画面,并把它符号化。
我希望尝试带有趣味性的绘画语言,同时也想将武器装备拟人化,让它们也有战士一样的状态和“表情”。经过反复实验,从笔墨色到点线面,我尝试了多种构图方式让人与武器装备的结合呈现出最佳的构图效果。这里的每一幅画作背后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承载着战士对军营的热爱和英雄情怀。这种情怀最能引发战友们的强烈共鸣,受到他们的喜爱。画作接连在《解放军报》和《火箭兵报》等报刊发表,这些作品中的一部分也参加了若干重要的展览。我之后创作的火箭军部队题材的独立巨幅作品,以及其他相关的重大历史题材美术作品,都是在这种观念和语言基础上完成的。
除了进行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参加全国全军的各种纪念型展览,现实题材更是军旅美术创作需要重点聚焦和突破的领域。尤其是作为青年军旅美术工作者,紧跟时代步伐,深入现实生活,创作出反映部队训练打仗和新时代军人精神风貌的优秀现实题材美术作品,是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必须直面的课题。
2017年3月,火箭军组建了第一支砺剑文艺轻骑队,我光荣地成为了首批轻骑队员。两年来,我为部队和战士创作、赠送书画作品近千幅。我们文艺轻骑队还有一项重要的使命就是要培养基层的美术骨干,把有美术基础的人才召集起来,定期组织培训,夯实基础。在为兵服务的过程中,我经常遇到新鲜有趣的事情。90后、00后的官兵有着更加新颖的理念和想法,他们提出的问题往往出人意料,如果不加强自身学习、更新思维、提高素质的话,就很难走进这些新型高素质青年军人的心坎里,更无法以艺术的方式与他们对话,描绘他们的生活。
把军旅美术的优良传统继承好发扬好,为强军实践和部队的文化工作增添活力,新一代军旅美术人承担着光荣的使命,也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
作者简介:
男,1983年生于辽宁锦州,毕业于原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中国画专业,获硕士学位。现为火箭军文化艺术中心创作室创作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多次入选全国、全军美展。中国画作品《青春的律动》荣获文化部第十四届“群星奖”最高奖美术创作奖,中国画作品《丰碑》获纪念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全国美展优秀奖,雕塑作品《奔》获第十四届南京国际体育雕塑大赛银奖。
丁旸明:
2006年,我来到原八一电影制片厂文学部工作,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真正意义上从事影视剧本创作。
因为之前我一直是写小说,初涉影视剧本创作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的。从小说到剧本是一种思维方式的转变,毕竟剧本创作是需要严格的专业训练的。幸运的是,工作之初的两年间,我先后参与了两部我厂重点影片《惊天动地》和《飞天》的剧本编辑工作,这为我随后的剧本创作累积了一定的经验。
2008年,我与同事合作了第一部电影剧本《王子雄兵》,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并在电影频道播出。这是一个关于富家子弟投身火热军营生活,经历了军队锻造成为一名优秀战士的故事。这样的故事现在看来有些老套,但在当时,关注都市中成长起来的80后、90后年轻士兵的军旅题材作品还并不多。在这部影片的剧本创作中我们加入了一些当时流行的时尚元素,希望最终所呈现出的军营生活充满阳刚之气和时尚气息,进而改变大众对军旅现实题材电影的刻板印象。这是一部低成本、小制作的电影,却在电影频道反复播出,取得了较高的收视率,也给了我这样的年轻编剧一次难得的实操机会。
近年来,我先后创作了电影剧本《葫芦岛大遣返》《心如磐石》,根据剧作家孟冰先生原著话剧《393潜艇的机密档案》改编创作了电影剧本《潜艇372》,创作了虚构军事动作电影剧本《夺岛行动》。这些电影剧本有根据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原型创作的,也有纯粹的虚构和想象,但始终强调和围绕着一种艺术观念,即编织英雄故事、塑造英雄人物。
如今,随着改革强军进程的不断深入,军事题材的影视剧创作也进入了新的阶段,但其承载英雄精神,张扬国家和军队主旋律的本质却丝毫未变。影视作品是当下受众最广泛的艺术形式,也是最有效的传播媒介。近二十年来,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超级英雄电影充斥着大银幕,影响了一批又一批年轻观众。怎样写出新时代军人的崭新形象,如何塑造出区别于美式英雄、根植于中华文化传统、且让受众乐于接受的英雄形象,是我在创作中一直努力的方向。应当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中国式的英雄故事和人物形象,以影响和引领年轻观众的审美趣味和精神理想。很显然,在当下的国产影视作品中,这样能够成为文化符号的英雄形象是缺失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我们的时代英雄辈出,我们的英雄资源极其丰厚。历史上的民族英雄、英烈模范早已植根于我们的记忆,新的时代楷模、英模典型接续涌现。中华民族从古至今,从不缺少英雄。只是我们在影视作品中,能够令受众信服、能够在更广范围、更深层次上传播的英雄形象还比较稀缺。我们讲述英雄故事、塑造英雄人物的叙事技巧和影视技法并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需要探索和提升的空间依然很大。当下迫切需要建构起一个既能彰显时代新气象、又能满足受众新需求的、符合军事题材影视创作内在规律的类型化叙事通道。
军事题材影视作品是培育英雄精神的重要阵地。作为年轻编剧,要用新的思维、新的观念、新的技巧讲述新的故事,让中国式的英雄形象传播得更广、更远。
作者简介:
男,1983年生于山东济南。毕业于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现为解放军文化艺术中心影视部创作室剧本创作队队长,中国电影家协会理事。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在高速公路上慢慢地走》、长篇小说《悲日》《复仇的焰火》等多种。曾获第八届共青团中央“五个一”工程奖、“夏衍杯”创意剧本奖等。
贾秀琰:
当今中国电影和世界电影同步发展繁荣,很多进口片采取全球同步发行,中国观众可以第一时间在电影院享受到世界电影发展的最新成就,这也影响了中国电影的发展进程。国产电影不仅整体质量大幅度提升,还走出国门,以影视为媒,拉近了中外人民的心灵距离。
八一电影制片厂参与了这一文化交流的进程,从1950年代起就译介了大量国外战争题材纪录片和故事片。1953年译制了第一部全国发行的前苏联纪录片《空军射击》。六十多年来,八一厂译制了美国、前苏联、俄罗斯、前南斯拉夫、日本、越南、罗马尼亚、法国、英国、德国、阿尔及利亚等出品的多部战争题材故事片和纪录片。这些影片囊括了历史战争、现代战争,它们被译制成中文对白和字幕介绍给了中国观众。作为年轻一代电影翻译,我也有幸参与其中。自2008年开始从事电影翻译工作至今,我翻译了80余部院线进口片、200多集动画片,其中大量的是军事或战争题材作品。
翻译作为电影译制的第一个环节,译者语言水平直接影响着观众对电影的理解和观影感受。翻译家、学者罗新璋先生讲,“翻译基本上是一门语言艺术,翻译时对原文的字句,只有默会其意,迁想其妙,才能找到适当的译法。”创作者从酝酿、启笔到完成,人物、性格、情节、主题已浑然成形,而译者,要通过对文字或台词的拿捏和控制,把作品的思想、感情、气氛和情调传递给读者或观众。电影翻译的独特之处在于要受到口型和语言长度的限制,即便是字幕版也绝对不可以超出原对白长度太多。并且随着观众英语水平的提高,若是为了中文对话方便而颠倒对白位置,造成英语台词和中文台词无法对位,会使得观众产生观影不适。同时,译制片具有瞬时性、无注性、聆听性的特点,翻译出的台词必须使观众能在影院的有限台词时间内听懂、看懂。因此,这就需要译者投入更多智慧,对台词字斟句酌。
军事题材电影有着独特而永恒的魅力,往往会引发观众对战争的反思、对和平的向往。将此类影片译介到国内时,译者必须兼具对待军事术语、史料、事实的严谨态度和较高的文学艺术修养。而且,我翻译的那些具有反思精神且格调深沉的电影,往往出自世界级大导演之手,且有着真实的历史和现实背景,需要译者对故事发生的年代和生活有周详的认知和把握。因此,除去固定的军事术语要通过译者的知识储备和查阅资料进行准确传达,其余台词要基于对故事背后的文化经验和生活习惯的准确理解,在这方面我进行了大量的尝试,付出了艰苦的努力。
和发展成熟的“引进来”相比,中国影视“走出去”仍处于起步阶段,尤其是战争和军事题材影视作品在对外输出方面有着巨大的发展和提升空间。经验是可以互通的。“走出去”也可以考虑制作中文或英文台词注释版国际台本,提供给熟练掌握目的地语言的译者使用,将中华文化与世界其他国家文化差异的部分,进行详细的解释说明,在源语言上为打破文化壁垒提前做好准备。同时,长期与世界各地一流制片公司合作,可以积累丰富经验,使“走出去”在台本翻译技巧、配音制作流程、选片质量把控等方面向国际标准看齐。
我希望经由译制和传播机构的共同努力,让中国战争题材电影受到世界观众的喜爱,实现战争电影的文化互通,有效提升中国军事题材影视作品的国际传播力和影响力。
作者简介:
女,1983年生于河北邢台,毕业于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现为解放军文化艺术中心影视部电影翻译、作家。曾发表小说、散文多篇。主要译作有国内公映进口影片《敦刻尔克》《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环太平洋》《饥饿游戏(系列)》《银河护卫队》《极品飞车》《黑衣人3》《普罗米修斯》《机械战警》《超验骇客》等80余部。
朴耳:
2013年的夏天,我成为解放军出版社的一名杂志编辑。杂志没有自己专门的记者队伍,编辑需要承担比较多的采访任务。直至去年夏天离开杂志,5年间,我去过20多个基层部队,写过不少新闻稿,也采访过很多全国、全军的重大典型。有时候,采写任务完成了,但是心底想说的话却没说完。于是,我用诗歌的方式,把这些感动、温暖和光芒记录下来。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避免把军事题材的诗歌写得大而无当,怎样避免空泛浅薄的抒情。
面对战争,我们常常把军人比喻为承载热血和火焰的虎狼或是铁器。事实上,真实的军事生活不仅有边界、有温度变化,而且形态各异。因此,在这其中的军人必定有各自高低深浅的处境——高光有时,黯淡亦有时,冷暖自知。在战争打响之前,军人必须完成的任务是把自己锻造成一块硬邦邦的钢板。锻造的过程不仅会经历高温的炙烤和锤打,还会经历弯折、凿刻、冷却、收缩、塑形……也许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工艺”和过程。
我开始关注他们变成“钢板”之前的样子,关注军事生活中那些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发现那些容易被遮蔽和忽略的情感。
2017年5月,我前往陆军红其拉甫边防连采访。因为地势险要、环境艰苦,这个连队执行日常巡逻任务时依然要采取骑牦牛的方式。在边防连,牦牛是战士们过命的弟兄、生死相依的战友。它们忠诚老实,救人性命,助人走出困境。
采访中我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某次巡逻的归程,一头牦牛的腿被滚落的山石砸中,鲜血直流,无法行走,卧在地上直喘粗气。战士们和两个塔吉克护边员给它简单包扎仍无法止血,它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们不得不面对生离死别。战士们掏出挎包,给牦牛省下两天的口粮,几个人搂着牦牛脖子哭,泣不成声。不得不走了,他们边走边回头,牦牛却一动不动。快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时,仿佛心电感应一般,牦牛回头了,低低地叫了一声,又把头扭了回去。它身下的草被血洇红,孤独地卧在高原山谷,像坐在蒲团上的僧侣,入定。
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军事生活的温度,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角落,这里持久而无声地绽放着迷人的精神光泽,我要用诗歌的语言捕捉这道光,把它聚焦并放大。
后来,去的地方多了,想写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我会把自己代入其中,感受追光灯照在脸上的灼热。更多时候,我只是原原本本记录下那些平淡无奇的时刻,捕捉倏忽而过的光影。我得以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军人的激昂与坚韧,看到他们的克制与内敛,看到他们在困顿、疲惫中同生活的撕扯,甚至看到他们片刻间的脆弱。但更多的是牢不可破的坚毅,是忍耐与付出,是奋斗与牺牲的无畏与磅礴。
我抽离出来,思考战争与军人的关系,想找到军事生活中诗意的光影。那些年轻的士兵,他们爬上山顶,就是山的脊梁;他们踏入河流,就是河岸;他们回到家园,就是他们原本朴素、美好的样子。
当捕捉到那束光的时候,我可能会在白纸上烙出第一道闪电。
作者简介:
本名王前,女,1987年生,祖籍江苏。毕业于原南京政治学院军事新闻传播系,现为解放军新闻传播中心出版社总编室编辑。曾任《军营文化天地》杂志编辑、记者。有诗歌作品发表于《解放军报》《人民文学》《诗刊》《解放军文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