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交给这个地方值得吗?”他不由得问自己。
崎岖的山路,两边都是悬崖,他像坐了趟正宗的“过山车”,海拔4000多米的折多山,车子先是慢慢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行驶,然后又沿着更陡的山路下山,他们在车里紧紧地抓着护栏。
望着前方山上的五个大字:“康定欢迎您”,他知道目的地要到了。沿途的汉族风情也渐渐转变为藏族风情。新都桥是个小镇,镇子上大多是藏民,物资也很匮乏。带他们的班长一路指指点点,好像和镇上的每座建筑、每个人都很熟悉。谈话间车子终于开到了营区门口,路两边是欢迎的战友。下车后,透过大铁门,他看到里面全是石子路,数得过来的几栋营房,院子里写满荒凉。
初来乍到,训练量不是很大,考虑到高原反应,领导让新同志们慢慢熟悉。这和他想象中的军营生活完全不一样,见到的风景唯有传说中的六月飞雪和鸡蛋大的冰雹,也许只有傍晚的火烧云和夜晚的流星能让他暂时忘记辛苦。除去这些,剩下的是日复一日的单调。白日里看到最多的就是牦牛,黑夜里发光的只有满天繁星。牦牛和繁星,这样一想也挺浪漫的。“再浪漫300天吧,300天后就可以回家了。”他想。
单位驻训执勤任务特殊,他半年才和家里打一个电话。有次接到紧急任务,凌晨一点,指导员刚睡下就被叫起来带着他们立即出发。在车里,指导员边动员边安排任务,最后说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党员跟我先上。”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没有一个人犯困打瞌睡,大家眼里都闪着光。他想起不久前与妈妈通的一次电话,本想一肚子的苦水向妈妈倾诉,可妈妈在电话中没有安慰,只给他两个选择:留队或者考军校。而他的回应是:“我要做一名厨师,不甘心在这个只能与牦牛朝夕相伴的地方浪费青春。”
营区后面是垃圾场,每次他去倒垃圾总有几头藏民散养的牦牛跟着他,老大,铁蛋,小黑……他给它们起了名字。他有时会帮藏民挖水井,搬东西。有一次,满头大汗的他抬头看到阳台上,一名藏族小男孩在对他们敬礼,他和战友们笑着向小男孩回礼。
母亲节到了,身边的战友都高兴地给母亲打电话,送上节日祝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给了母亲一句承诺:准备考军校。
决定考学后,领导和战友都非常支持,给他时间和环境来复习迎考。他放开手脚全力冲刺,大半年的加班加点,最终换来了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转眼就是离开的日子,300天数完了,他却开心不起来。“为什么?”他也说不明白。第二天早上,战友们都到门口送他,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哭。可当那个最初带队的老班长,走到他面前抱住他说:“不错,小子,到那儿边好好干,以后常回来看看”,他终究没能忍住,嚎啕大哭起来。严厉的老班长像一根引线,点燃了他的不舍。他爱班长,爱战友,爱新都桥。
坐上车,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营院,还有那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他在心里说:“我一定会回来的!”车子缓缓地开着,路边出现了一群牦牛,他想起了指导员检查军容风纪时和他们说的话:“头发这么长,一个个的这么帅气,是要和牦牛谈恋爱吗?”他笑了,“对呀,我就是要和牦牛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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