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士兵林里,蝉鸣声响成了一锅粥,本来心绪不宁的上士刘战更加烦躁。当他恼怒地抬起头时,从枝叶缝隙透过来的强光,像锥子一样扎得他眼睛生疼。
连长明明知道我想啥,咋还硬把组训特战队员的重任交给我呢?刘战拧着眉头,像捧着烫手的山芋。就在这时,刘战听到脚步声,直觉告诉他,准是连长来了。新兵时,他们曾是铺挨铺的战友。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连长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一屁股坐下来。
他该把话题由士兵林引到“不能有船到码头车到站”上了,刘战把“未卜先知”的表情写在脸上。“当年咱俩栽的小松树已长成栋梁了。”果不其然,刘战转了一下眼珠,决定将计就计:“成材了也就完成了使命,它会因没辱使命而心无遗憾了。”
“是啊,它们或许该伐掉了,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生命。”
听到连长的话,他并不想兜圈子,于是说:“年底就该轮到我脱掉心爱的军装了,我的未来去向也基本有眉目了。”
“参加警察招考,你是手拿把掐。”连长的目光里透着不容怀疑的赞许。
不能顺着连长的话头往下捋,得往他“心病”上捅。于是刘战又说:“想当初,如果你不一心二用,第一次考军校说不定就考上了,那样能早毕业两年,也省得这时为走与留犯核计了。”
连长是参加了三次军校考试才如愿以偿的。刘战一直佩服他这锲而不舍的劲儿,现在却把它当成攻击他的锐器。可效果跟刘战预想的大相径庭,连长脸上写满自豪:“我为保卫祖国来当兵,如果我在训练时偷工减料,就算考上军校,军事素质不行,当干部能称职吗?至于年底进退去留,我不是没想过,但进退去留的事由组织定,怎么干应该由我自己做主。军官若只为军衔而干,世间便再无战将;就是站最后一班岗,也要站得惊天动地。”
刘战的“撒手锏”用完了,情急之下,只得亮出底牌:“在军营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我只想养精蓄锐,等到了新单位好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连长像没听懂他的话,自顾自地问:“你说长城有几种?”这么小儿科的问题还用问?就两种嘛,一种是看得见的长城,一种是看不见的长城。刘战不屑地瞅瞅连长。
“如果看得见的长城坏损坍塌,能修补好;如果是血肉筑起的长城出了毛病,可就难了。古人说‘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正因为我们的血肉长城固若金汤,几十年来才没有战事啊!”
连长这番话显然是开导他的,不知怎的,不但没让他反感,还让他若有所思。
蝉仍像先前卖力地叫着,此时在他听来,却好似进军的号角。他张了张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连长并不等他说什么,起身拍拍屁股说:“不跟你磨牙了,我还要去熟悉一下教案。”
连长走了,刘战醒了。作为一名老兵,他曾是全旅战士的标杆,咋会鬼使神差有了不思进取的想法呢?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夏天一切都在生长,一切都在发声,可有一种生长是独一无二的,有一种声音是绝无仅有的。这种生长,是让不倒的长城更加坚固;这种声音,是向捍卫和平发出的呐喊。
刘战一个鲤鱼打挺,没顾上拍打屁股上的尘土,便向着连长的背影轻快地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