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立有一段单口相声《家传秘方》,说有一个人皮肤瘙痒,花钱买了一方子。回家打开三十多层包装纸,一看就两个字:“挠挠”。
的确,某处痒了,伸手挠挠,是很舒服的。可是,官场之中,拍马屁、戴高帽者常有,大忽悠、抬轿子者也不在少数。如果被人“挠”到痒处,切莫恣意享受,暗自沉醉。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挠痒痒”是分水准的。有的指法不精,力道过大,让人感觉太明显,甚至一下就能感觉出来。《谷山笔麈》中就讲了两个低俗的谄媚小人。一个是得到蔡京援引的薛昂,“举家为京避讳,或误及之,辄加笞责,己尝误及,即自批其口”。另一个是张居正在位时的朱御史,为给病中的宰相祈祷,“至于马上首顶香盒驰诣寺观”,甚至大骂奉上牛羊肉的官吏:“不闻吾为相公斋耶?奈何以肉食馈我!”谄得如此露骨,让人作呕,怎奈旧时官场歪风盛行,有人且享用不尽。
然而,官场中有一些老油子,“挠”的手法老道,拿捏精准,指法细腻,老谋深算,让人舒服而不自觉。乾隆南巡时,住宿的苏州灵岩寺内有一棵古梅“大逾合抱”,此时“正繁花似雪”。乾隆“摩挲爱惜”之际,内大臣察尔奔泰“忽拔佩刀作欲斫状”。乾隆大惊,止之问其因,察伏地奏曰:“恨其不生于京师圆明园,致圣主有跋涉江湖之险也。”一个“状”字,可谓神来之笔。察尔奔泰先引起乾隆大惊,再借机言事,做足了冠冕堂皇背后的文章,不愧为“挠中高手”。讽刺的是,后来其竟以善谏之名,“乃大著于世”。
痒痒挠得好的,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在悄无声息中完成,如同“温水煮青蛙”,让人感觉温暖舒适而恬不为意,即便是那些贤臣名相,有时也难以察觉、无法自拔。曾国藩可谓一代名臣,阅人无数,见多识广。然而,一日有个客人来见,曾见其“衣冠古朴,而理论甚警”,并听其谈当世人物:“胡润芝办事精明,人不能欺;左季高执法如山,人不敢欺;公虚怀若谷,爱才如命,而又待人以诚,感人以德,非二公可同日语,令人不忍欺。”
“令人不忍欺”,这五个字恰当恳切,真是“挠”到了曾国藩的痒处。于是,公大悦,留之营中,款为上宾,旋授以巨金,托其代购军火,结果此人得金后,“一去不复返”。得知上当,曾国藩捶胸顿足重复骗子的话。一个动作一句话,非常令人玩味。是恼怒?是悔恨?是自嘲?是哭笑不得?总之,“令人不忍欺”者之所以被欺,还不是因为被人挠到了脚心、戴上了高帽,酒不醉人人自醉。
无独有偶。《大唐新语》记载,李世民称赞一棵树,宇文士及便顺杆儿爬,但“美之不容口”,附和过了头,引起了太宗反感。宇文士及脑子转得快,立即开始自救,伏地叩头曰:“南衙群臣,面折廷诤,陛下常不举首。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顺从,陛下虽贵为天子,复何聊乎?”巧言令色一番话,几句话使原本清醒的太宗,又被忽悠得迷迷糊糊了。
“党内不准搞拉拉扯扯、吹吹拍拍、阿谀奉承。”我们党历来反对“挠痒痒”那一套,反复强调要严肃党内政治生活,倡导清清爽爽的同志关系、规规矩矩的上下级关系。然而,个别同志为了结“人缘”、拉关系、谋好处,善于察言观色、揣摩意图,精于逢迎拍马、卑躬屈膝,挖空心思赔笑脸、练巧嘴、缩媚骨,溢美之词挂在嘴边,糖衣炮弹随时奉上,让人身处其中而不自知。
“阿谀奉承的傻瓜带来的危害,将比100个敌人还要大。”彭德怀的告诫绝非危言耸听。“挠痒痒”看似是无关痛痒的癣疥之疾,久而久之就会成为暗疮脓包,不但掩盖了矛盾、回避了问题,还腐蚀党性原则,庸俗党内关系,破坏政治生态,严重损害党和军队的形象。
“巧言令色,鲜也。”要想被人挠到痒处而不自醉,就要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既防“上有所好”,也防“下之所欲”,正确认识自己,不贪虚名、不图虚声;冷静面对佞人,认清本质,坚决抵制。只要人人坚持党员标准和君子风骨,“痒痒挠”就没有用武之地,谄媚者就没有生存空间,党风政风就会为之一新。
(作者单位:青岛警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