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也门危机呈现升级之势，这与被寄予厚望的停火协议背道而驰——和平并未如约到来。此前，在联合国斡旋下，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在瑞典达成《斯德哥尔摩协议》，即“也门停火协议”，该协议被认为是“自2014年也门战争爆发以来和平努力的首次重大突破”。事与愿违，双方近日的交火或将导致新一轮军事冲突，国际社会对此高度关注。

模糊的协议签署易落实难

2018年12月，联合国主持的新一轮也门和谈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举行，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代表在涉及停火、战俘交换、荷台达控制权等重要议题上达成一致。然而，与以往历次战争中临时达成的停火协议一样，双方就条文的具体解释龃龉不断，冲突从未停止。该协议只是指明了大体方向，并未敲定具体细节，为双方“变脸”埋下伏笔。

协议争议最小的部分是交换战俘。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在数年战争中有1.5万名官兵被俘。双方协定互换这些战俘，并在之后向联合国协调机构提交具体名单。随后，胡塞武装率先释放了一名患病的沙特籍战俘，体现人道主义并表示诚意，沙特联军也释放了7名胡塞武装战俘投桃报李。然而，双方并未因此而产生互信，在战俘交换的具体人数、名单等方面都产生分歧，至今未完全达成一致，导致换俘进程严重滞后于协议的规定。

协议最敏感的部分是荷台达港控制权问题。荷台达港是也门的重要生命线，70%以上的人道主义救援物资通过该港口运到也门。它也是胡塞武装获得武器装备和其他重要物资的主要港口。因此，双方都不愿意放弃这一战略要地。根据达成的协议，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在荷台达地区停火并逐步撤离，但双方对荷台达港控制权移交的问题产生分歧——沙特联军认为，港口应移交给2014年胡塞武装占领前的管理当局，胡塞武装必须完全撤出；胡塞武装则坚称应移交给目前管理港口的安全部队，并要求保留一定的武装人员。

协议较棘手的部分是塔伊兹冲突降级问题。塔伊兹省为荷台达南部的沿海省份，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达成协议前，沙特联军控制了塔伊兹市中心，但该城的东、西和北部均掌握在胡塞武装手中。协议规定，双方停止在塔伊兹的进攻，并保证不出现敌对行为。然而，3月4日，塔伊兹市中心的爆炸打破了和谈的友好气氛，双方互相指责对方违反协议。此后，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不时爆发零星冲突，双方陷入报复与反报复的恶性循环。

可见，停火协议是签了，但双方严重缺乏互信，即便是在利益最契合的换俘问题上也矛盾不断，更遑论荷台达控制权等问题。这也就难怪在协议签订后的第二天，双方就发生冲突，并把违反协议的责任推到对方身上。其实，关于停火双方到底是谁先破坏协议、谁破坏得更多等问题，一直难有公论。但可以确定的是，协议从一开始就存在模糊不清的“硬伤”。更大的问题是，即便没有以上矛盾，双方都认为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也绝无可能在谈判中得到。

脆弱停火背后的各方考量

停火协议从签订之日起就十分脆弱。双方都意识到，同以往战争中大多数停火协议一样，在没有一方明确战败或双方均厌倦战争的情况下，停火往往只是蓄力再战的“代名词”。这种脆弱停火的背后既有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的持续对立，也有地区内国家和域外大国的“助推”。

也门战争自2014年爆发以来，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冲突不断，此轮和谈能够成行，与战场局势密切相关。2018年11月，政府军大举进攻荷台达，虽然打死打伤众多胡塞武装人员，但仍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随后双方进入巷战阶段。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情况下，谈判成为彼此的“最佳选项”。但由于双方缺乏信任，以及在一些核心问题上的严重分歧，双方立场可能会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随时发生改变。例如，政府军致力于维护也门统一，并要求胡塞武装交出重武器；胡塞武装仍控制着也门大部分人口，并要求参与组建政府，甚至寻求参选总统，这种对立使停火更加脆弱。

对支持也门政府的沙特来说，需要利用支持和谈改善国际形象。战事久拖不决确实很伤士气，沙特急需做出调整。同时，误炸平民事件频发以及“卡舒吉案”带来的巨大舆论压力，促使沙特支持政府军和胡塞武装之间的停火。但沙特有意延续战火，持续向伊朗施压。沙特认为胡塞武装背后得到伊朗的大力支持，视胡塞武装为伊朗在也门的“代理人”，希望借内乱之机削弱伊朗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对美国而言，沙特是美国中东战略的关键，既是美国在该地区抗击伊朗的重要盟友，也是美国军火的“大买家”，具有重要的地缘政治和经济价值。因此，美国持续为沙特介入也门战事提供支持。

外部势力干预使危机复杂化

也门和平谈判达成的共识，很大程度上可以缓解也门人道主义危机，但受诸多因素的掣肘，也门距离实现真正和平仍然遥远。

也门国内各派别相互独立、联系较少，难以形成民族认同和对国家的归属感，使也门危机很难通过一次谈判得到解决。一方面，也门国内部落众多，这些部落各自拥有独立的武装力量和法律体系，成为也门长年战乱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也门国内什叶派主要分布在北方，逊尼派主要占据南方，长期以来互不统属，加剧也门社会分裂。而且，也门是中东地区少有的资源极度匮乏型国家，落后的经济、高企的失业率为持续不断的战乱埋下了种子，使战乱经常“光顾”这片土地。

外部势力的干预使也门危机更加复杂化，也门恢复和平的前景依旧暗淡。自2015年3月以沙特为首的多国联军对胡塞武装发起代号为“果断风暴”的军事行动以来，沙特和美国等国多次指责什叶派国家伊朗向胡塞武装提供导弹等武器及救援物资。从中东地区看，沙特和伊朗的“代理人战争”也还没有打出结果，仍有持续借用的空间；从全球范围来看，美国等国也在也门有其特殊的利益。也门已经成为各方争夺势力范围和进行地缘斗争的角力场，任何一方率先退出都将损害其重大利益，停火或许只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