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吹来,吹起我和家乡的对白。
往事如风,家乡侯家寨,地处燕山南面,四季如风。
一
家乡的风从前冷。冬天,绵延的长城横亘在燕山山脊,皑皑白雪,一派北国风光。童年的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因为身上穿着母亲早已缝制好的厚厚棉衣,还有屋内从灶膛拨出来的一盆火炭;父亲从别处弄来废弃的煤干石,生起炉火,这样可以保证土炕一晚上不凉。
上小学了,父亲要求我不能逃课,告诫我念书是我当下的本分。每天放学回家和星期日帮家中干农活,也是我必修的一门功课。晚上,一家人坐在炕上点着煤油灯剥花生,为榨油和明年的春种做准备;星期日背上柴篓去山上拾柴,用以解决家中的做饭和取暖问题。尤其在寒假期间,得把秋天收上来的玉米秸剥成玉米秆,来年春季做菜园子的篱笆用,一直得干到临近春节才能休息。
寒风吹来,“不许逃课”“勤俭持家”“凡事要提前做好准备”等家训言犹在耳,那是父母树立的“家风”。
二
家乡的风从前柔。夏日,村西的麦田早已抽穗,村东的花生秧长势喜人。少年的我每天放学回家就得拿上篮子到田野里去打猪草。经过母亲的传教,我早已熟知猪爱吃什么样的草。每每提着满满一篮猪草回来,就像完成当天的“家庭作业”。
放暑假,我更是每天泡在庄稼地里,一遍又一遍地给庄稼除草。那时候没有除草剂,清除庄稼里面的草全靠人工完成。酷暑烈日下,汗水浸湿了衣衫,我却丝毫不敢懈怠。
麦收的季节几乎让人体力透支。从割麦到打捆、铡麦再到打麦和晒麦一气呵成,没有几天的工夫不成。一次在晾晒麦子时,突然变天,我、哥哥和父亲要立刻把摊开的麦子收起,时间紧,光靠我们仨肯定难以完成,父亲让我赶紧去未过门的“嫂子”家求助。由于在“嫂子”家耽搁了时间,回来晚了,父亲的训斥像山洪暴发一样:“如果麦子被雨淋了,就会发霉,一年的活白干了,到那时你给我找麦子去!”父亲的责怪中夹杂着训斥。也许是养家的不易和沉重的家庭负担,使父亲形成了这样一种性格:不允许浪费任何东西。
风和日丽下也会突然暴雨倾盆,那是父亲严厉的目光和话语,要求子女们做事要尽善尽美。在严厉的要求和管教中,我慢慢成长。
三
家乡的风从前暖。春日,田野里的麦苗伴着孩子们的嬉笑茁壮成长。杏花、桃花、梨花竞相争艳,给宁静的山谷带来勃勃生机。土地承包责任制在农村实施后,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明显提高。
春寒料峭,却挡不住农民劳作的热情。父亲当时很有经济头脑,承包了大片板栗树。每到秋天,我和哥哥利用秋假的时间负责捡栗子。捡栗子是一种纯力气活,每棵栗树都要先攀爬上去把熟了的栗子打下,然后下树去捡,一棵接一棵,直到捡完。饿极了,我就用生板栗来充饥,吃生板栗不容易消化,我的胃病也许就是那时候落下的,不过能吃苦的性格也由此养成。
高考结束后,我没有考上大学,就参军到了部队。在军旅生涯中,不管从事何种行业我都能适应,这些也得益于我小时候曾经得到的锻炼。后来当上连、营主官,母亲一直教导我,对待战士要像对自己的兄弟一样。他们远离父母,人生地不熟,要在生活上多关心他们,这样他们才能在心里尊敬你这个兄长,干什么工作也就顺利了。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父母的言行,影响了我一生。
四
家乡的风现在清。秋日,禅林寺金黄的银杏叶挂满枝头,犹如片片信笺,承载着亲人们的思念;开发后的大石峪、古长城更显宏伟雄壮,巍峨地屹立在燕山之巅,见证着历史和时代的变迁。
秋天是农民最高兴的季节。哥哥告诉我,现在家乡生产的板栗不仅在本地有食品加工厂,还出口到全世界各地。淳朴的农民用他们特有的方式传递着丰收的喜悦。
中秋节回家,走在新铺的柏油路上,一幢幢红砖瓦房映入眼帘。新换届的村支书告诉我,村里的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在市场经济的引领下,全村从事矿产的企业较多,最多的时候有大小五六十家,带动着家乡的经济迅猛发展,家家都盖起了新房,有的甚至盖起了小洋楼,轿车成为家庭的代步工具已非常普遍。现在为响应国家环保政策,全村经济正在转型,一些以前开办矿产企业的企业主在本地或外地搞起了旅游服务。一个县级市,目前有5A级景区一家,5A级以下景区七八家,大山正在以它特有的资源迎接着世界各地的游客。我登山远眺,山寨风光尽收眼底,顿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之感。
山寨的风温暖清新,永远抚慰着我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