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在《取材》中写道:“策进士者,若曰邦家之大计何先,治人之要务何急,政教之利害何大,安边之计策何出,使之以时务之所宜言之,不直以章句声病累其心。”意思就是在考核进士时,应结合时务问其如何理政为民、安定边疆,而不仅仅让其在文章的篇章结构、修辞手法上劳心思,在作诗的平仄声调、避忌弊病上用心机。
王安石在此文中,主要批判了当时选材取人的错误方法。当时考试进士,“单以章句声病,苟尚文辞”;考试经学,“徒以记问为能,不责大义”。他认为,以这种考试方式选出的人才,“一旦国家有大议论”,如让他们道出意见,只能是唯唯诺诺而已,一点用处都没有。因而,他提倡为官为文者“不直以章句声病累其心”,而应该多以解决实际问题为要。
文章合为时而著。但扒开门缝看历史,一些诗文铺设陈词,极其讲究章句,令人难解其意。唐朝重法制,欲登龙门者常在判词上下功夫,仿摹六朝骈体,重文字雕琢。士子张鷟在《龙筋凤髓判》中,用“龙蛇共泽,善恶斯殊,终是鸡鹤同群,是非交错”的判词,词藻浮华却显艰涩,让人总有云雾之感。唐代散文家樊宗师自创奇径,写了许多艰涩难解的诗文。他的《绛守居园池记》,可以说是古今闻名的“天书”,一篇文章仅七百七十七字,却众说纷纭,终无定论,究其原因,盖其字句犹如玄学,流于怪癖,章句繁琐可见一斑。这样的文章,既劳作者身心,又增世人迷惑,何益之有?
为世用者,百篇无害;不为世用者,一章无补。言之无物、缺乏思想的文章,即使追求文字的奇绝险怪,穷极炼字之功,也难脱浮靡空疏之弊。隋朝官员李谔在《上隋高祖革文华书》中痛斥南朝文学华而不实,危害政教时说:“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如此作文,功夫自然是下错了地方。
文贵质实,不可不察。清末将军鲍超孤军被困在九江,派人向曾国藩求救,让幕僚写信,很长时间还没有写完。鲍超急得大跳而起,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还在那里咬文嚼字。”遂令亲兵拿来一块白麻,自己握着毛笔,于白麻上大书一个“鲍”字,在四周点无数小点将“鲍”字圈住,折好后派人立刻送出去。曾国藩看后便知其意,立即派兵救援。真正的战场,哪有时间在章句声病上费思量?此类的掣肘之事还是以少为妙!
我们党历来重视文风,讲究务实。毛泽东同志曾对党八股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批判。在毛泽东同志的文章里,四六句儿、工整对仗,各层标题格式高度一致的情况很少有;邓小平同志的文风也很朴实,常常是简洁明了,比如“白猫黑猫”“摸着石头过河”等,皆是用最朴素的言语阐述最深刻的道理。这种文风,就是为实际工作服务的具体体现。
改文风被反复提及,但时至今日,不良文风在一些党员干部身上并未销声匿迹。有的闭门造车,挖空心思凑标题,编词造句列提纲,不是满纸空文无错言,就是虚词失实巧乱真;有的觉得“单枪匹马”不管用,常常来个“通宵聚会”,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整个“大材料”,而实在管用的“干货”却寥寥无几。这样的弊病不除,只会让“五多”变成“五多+”,让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底火”久久难熄。
文风彰显党风,也是党员干部工作本领和工作态度的直接体现。部队领导干部大多担负着指导发展、指挥打仗的重任,只有多在主责主业上下功夫、花气力,少为章句声病偏方向、累身心,才能在战场上多一份闲庭信步的泰然和自信。
当然,写好文章并不简单,劳身劳心也是常有的事。否则,怎能有传世名篇?怎能有佳作范文?我们反对的是毫无意义的文风,抵制的是搞“章句声病”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