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我可能过了个“假年”。没有如期而至的寒假,没有琳琅满目的佳肴,没有一家人轮番“轰炸”我找没找对象,更没有长辈用粗糙的手紧紧拉住我,唠着“迟到”的家常。
我不敢点开朋友圈,怕看到别人分享阖家团圆的喜悦;不敢看家庭群的照片,怕看到全家福里独独少了我的脸;不想听到爆竹声响,不想看到礼花绽放,假装今天只是普通的值班日,不是盼望已久的农历新年。
为了让自己“一触即发”,我最留心的就是对讲机的声响。一声集合,我们就必须在5分钟内穿好装具到达指定地点。对讲机里一段时间没听到值班员的声音,我就仿佛错过了什么般如临大敌。
除夕夜工作组突击检查,集合时我是最后赶到的,被值班首长先是在对讲机里“通播”,而后又是在队伍前面“单点”。当时,我觉得值班首长像是青面獠牙的年兽,只想用儿时爷爷给我买的摔炮轰走。
走廊里又遇到了批评我的首长,他从我身旁走过,却又一个刹车急转回头,举着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怎么样才能几个人一起视频”。屏幕上的群聊名字叫作“一家人”,我为他点开群视频通话的界面,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其实,他也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那一刻,我看着他的背影,竟不再是那般锋利,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隔空欢聚才刚开始,对讲机里又传来“值班首长收到请回答!”他和家人视频的时间,好像还不到5分钟吧。“‘在家尽孝、为国尽忠’,我们在岗在位,就要履职尽责。”我脑子里反复品咂着早晨交班时政委说的话,渐渐倒也有些滋味在心头了。
为了让战士们看一个完整的晚会,各级干部都走上了哨位:营门口是政委、武器库是大队长、犬班哨位是教导员……我在值班室的监控屏幕中看着机关楼中厅、兵器室、自卫哨上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庞。
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抱怨“新毕业学员春节不能回家过年”,可当手握军械,伫立在哨岗,楼前的自卫哨被红灯笼映照着,这个春节开始有了别样的意义。汇报查勤情况时,听筒里一句猝不及防的“过年好”,我的泪水不自觉地溢出眼眶。从戊戌到己亥,从学员到军官,我们一起在哨位“守岁”,体味两颗星的重量。
春节期间上级进行了密集呼点,视频系统里传来一声声“我在,我在,我也在”。仿佛我们正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相互致意着彼此。
我们同样渴望分享亲人的祝福,了却父母的牵挂,实现儿女的愿望,可是我们更知道,家是小别离,国是大团圆,我和我的战友们一起,通宵达旦不解鞍,只为守护更多人的新年。
这个春节,我可能过了个“假年”。我和我的战友们绞尽脑汁编写对联,别出心裁布置营区,全副武装走上战位,随时准备整装出发,彼此嘲笑形态各异的饺子,听着来自天南海北的方言,体味着“一家不圆万家圆”的辛酸……这是最有战味的年,未来年年若如此,不负从军报国志。
对了,初一的拔河活动中,我在队伍里看到一名戴着一道杠的实习学员。我问他和战士聊什么,一旁的新兵笑得腼腆,边挠头边说:“代理排长还没看春晚,我给他剧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