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哨所的寒冷与孤寂,不是我的文字所能描述的。
那些简单的词语,无论如何不能够承载那些心灵的厚重。而那样的厚重,穿透孤寂的营房、冰雪覆盖的山坡、战士冻红的双手,直接砸在心头,是一种复杂的情感——特别,是在离别的时刻。
距离队的日子还剩3天,新疆军区某红军团即将退伍的老兵最后一次走上巡逻路。四级军士长赵阳特意带上一个塑料瓶,每到一处点位,都装上一抔泥土。他说:“回家以后,看到这些泥土,就会想起我的戍边岁月,想起仍坚守边关的战友。”
与赵阳一样,东部战区陆军某海防旅上士吴涛,也希望此刻的离别充满“仪式感”。这些天,吴涛在营区留下珍贵记忆的地方拍了上百张照片:当新兵时站了4个小时军姿的台阶,10年前亲手种的樟树,流过血的障碍训练场……
年底离队的这批退伍老兵,大多在边关服役8年以上。他们将最美好的青春,留在边关一条条巡逻路、一座座哨楼、一个个演训场上。在戍边岁月里,他们流过血、流过汗,甚至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对他们来说,边关的记忆实在太厚重。
一张照片、一抔泥土,老兵带走边关记忆,边关也留下老兵的故事。
初冬,西藏高原寒气逼人,驻守在这里的第77集团军某旅四级军士长田玉磊定下一个目标:退伍前攻克某型发电机高原燃油不充分的难题。这位曾在军旅生涯中多次摘金夺银、在技术领域独当一面的老兵,虽已临近离别,依旧在维修间里挥汗如雨。他彻夜加班的身影,被战友用相机记录下来,挂进了连队荣誉室。
“在位一分钟,干好六十秒”是许多即将退伍老兵的共同选择。北部战区某边防旅上士王国退伍前,连续一个多月利用休息时间,将自己这些年来积累的教案重新梳理了一遍,作为礼物送给连队战友。每当战友翻开教案,就会想起这个爱钻研、肯吃苦的老兵。
年复一年,一批批老兵告别边关,踏上返乡的旅程。行囊里,多了几件褪色的军装;内心中,留下的则是无以言说的戍边记忆。
难忘一位老兵的故事。在世界级大风口阿拉山口流传着一个“魂归边关”的故事——1962年8月,经中央军委批准,阿拉山口边防站建立,吴光胜被任命为首任站长。他带领官兵们迎狂风、战严寒,在荒无人烟的阿拉山口经历了“三峰骆驼一口锅,顶风冒雪住地窝”的戍边生活。在这里,吴光胜一守就是21年,完成了7000多个日夜的守防任务。
1984年,吴光胜离开部队。回到老家扬州后,他仍念念不忘自己曾经守卫过的阿拉山口边防线。2001年底,吴光胜在弥留之际反复叮嘱家人:“死后让我回‘家’,把我的骨灰带到新疆边关,撒在阿拉山口边防连官兵巡逻的路上!”当年12月26日,家人不远万里从扬州赶赴阿拉山口,和连队官兵一起把吴光胜的骨灰撒在了茫茫风雪边防线。
老兵的记忆,源于深厚的爱国情怀,来自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一次偶然机会,我和几位边防战士聊天,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真想家”。我问他们:“家里出现困难,而恰逢部队工作离不开的时候会怎么办?”他们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舍家为国。
一位边关战友告诉我,在阿拉山口边防连瞭望哨,有一面雕刻着祖国地图的墙。地图两边配有这样两句诗:“祖国在心中,故乡在梦里。”这是著名军旅诗人周涛为连队题写的。祖国重于泰山,永远放在心坎上;人人思念故乡,却只在梦里相见。
和平岁月里,边关军人的故事普通而平凡,他们日复一日践行戍边使命;他们又是崇高而受人敬重的,在默默坚守中,体现了军人的价值。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亲爱的老兵,边关永远镌刻着你们的名字。相信经过边关岁月的洗礼,行得再远,边关还是你们温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