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太行东麓，国防大学联合作战学院以一场演习迎接重建重构重塑一周年。

这所全军知名学府，组织过的演习数以千计。但这场看似平常的“练教-2018”指挥所演习却如同扇动翅膀的蝴蝶，在校园里掀起一场头脑风暴。

——演习首次以教员为对抗主体，有95%以上教员参加，演中练、练中考、考中评，人人担纲角色，个个接受检验；

——演习基于联合作战背景、基于信息系统运用，联合作战指挥和参谋学员需要掌握的，教员先试先练，直接走到了演习的前台。

从教战到练战，由考官变考生，演习给教员们带来了怎样的触动与思考？

联之问：如何让讲联合的真正“联起来”—

练掉大陆军思维，练出大联合意识

“玩了一辈子鹰，这次险些被鹰啄了眼。” 红方集群参谋长吴宏启懊恼地说。

吴宏启在部队是优秀作训参谋，在院校是演习行家，连续多年担任“红星”野外指挥所演习的导调和裁决组组长。没想到这次演习抓了一把“好牌”，却差点打出一串败局。

第一个演习日，他下达空中突防轰炸命令，结果配属的空军战机尚未升空，就被导演部直接裁定行动失败——“根据气象部门通报，作战地域目前没有气象窗口，战机无法起降！”好在他及时调整方案，才避免了开局即败。

第二个演习日，在抢点夺要的关键阶段，红方战损严重。预备队全部用完！求援友邻部队无果！久经沙场的吴宏启第一次嗅到了失败的气息。

吴宏启紧急召开前指作战会议，首次编入演习要素的某省军区指挥机构指挥长孙树安及时提出预案。

随着民兵预备役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战场态势迅即扭转。

“联合作战是一个多元方程式，比传统作战不知道要复杂多少倍。自己在课堂上讲得头头是道，结果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老思维。思维差就是时代差，教训刻骨铭心！”吴宏启深有感触地说。

“练教，就是要练掉大陆军思维，练出大联合意识，给教员前所未有的压力，激发脱胎换骨的动力！”红方联指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杨飞龙话语中带着兴奋。

脱胎换骨，道出了此次演习的真谛，也道出了该院从陆军指挥院校向培养联合作战人才转型的艰辛历程。

至今，很多教员还对一年前的两件“尴尬事”记忆犹新：

课堂上，一位多年从事作战教学的教授正在侃侃而谈时，一名空军学员打断了他的授课，接连抛出3个问题：“教授，您刚才讲的空军编成实力与现行体制编制不吻合，无人机使用规模和方式与现有技术条件不匹配，空降兵使用方式与联合作战要求有出入。”

另一件事发生在学员毕业指挥对抗演习场。一位外聘专家对演习方案提出质疑：“你们组织的是联合作战演习，但排兵布阵还是老三样，虽然设置了海、空军元素，但基本没有用起来，建议按照联合作战背景，重新优化演习设计。”

两次“尴尬”直击一个要害——破解指挥员“五个不会”难题，首先要看教员会不会，培养联合作战人才关键要看教员能不能真正“联起来”。

置身红方指挥部，记者发现，不仅传统演习中常见的要素一应俱全，信息保障、国防动员等要素也都满编实配，俨然是一个标配的现代联指作战机构。

“今天的练是为了明天的教，这次演习就是要打造逼真的联合背景，逼着教员们进入‘联’的角色、强化‘联’的意识、提升‘联’的本领，只有在联演联训中挺得住，才能在联战讲台上立得住！”演习助理导演王运平说。

战之问：如何让教打仗的摆脱“老套路”—

练掉按部就班，练会真打实抗

问起对这次演习的最大感受，红方空中机动作战集群指挥所司令员赵建兵脱口而出：“过山车！”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从地狱到天堂！”

这段看似无厘头话的背后是赵建兵耿耿于怀的一段“走麦城”经历。

当时，导演部刚刚下达演习开始的命令，赵建兵带着作战参谋正在紧张进行作战筹划，没想到蓝方突然发起远程精确打击，红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6个一线机场被直接摧毁，导致后续作战行动无法按预定计划展开。

他抄起电话就打进演习导演部，控告蓝方的“作弊”行为。导演部答复：“演习命令就是作战号令，不存在违规，争议留在复盘再提！”

面对红方的指责，蓝方指挥员赵峰说：“这才是开始，我们就是要做《亮剑》里的李云龙，让你们摸不着头脑。”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演习中，蓝方使出“漫天花雨掷金针”的功夫，一步一“埋雷”、处处搞“偷袭”，让红方吃尽苦头：针对红方侦察情报和评估不足，在其作战飞机打击路线上隐藏导弹阵地，使其第一梯队空中打击力量战损超过40%；抓住红方军种力量协同漏洞，巧打时间差，迟滞红军作战行动……

开局的“走麦城”打醒了红方，也激发了他们反击的斗志。红方指战员以变应变，广泛搜集战场情报，及时展开补充火力打击，接连摧毁蓝方多个导弹阵地，最终扭转了战局。

晚上进行的演习阶段性复盘总结会上，白天还在剑拔弩张的赵建兵主动与赵峰“握手言和”，还意想不到地连说了3个感谢：“感谢蓝方的无情，让我们知道了战争的残酷；感谢蓝方的刁难，让我们感受到战局的多变；感谢蓝方的相伴，让我们能够在战斗中成长！”

“战场才是真正的老师。这么多年来，我们教给学员的都是先筹划、再展开、后攻击的‘三步曲’。练教，练掉了按部就班的和平积弊，唤醒了真打实备的战场意识。”评估组组长周德旺的总结引发大家深思。

胜之问：如何让研战法的创出“硬招法”—

练掉纸上谈兵，练就制胜本领

演习结束后的第一轮联合作战课程教学，教员陈建社讲授的《陆上力量运用》专题让指挥员班的学员耳目一新：

只见陈建社在投影上打出一幅地图，“这个地域能展开多少陆上兵力，如何安排梯队持续？”来自一线部队的师旅指挥员争相提出自己的见解。

“通过演习验证，同时展开不能超过2个集团军。”陈建社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自信。

面对学员的疑问，陈建社在投影上再现演习场景，详细的数据、精准的计算、严密的推理在图表上一目了然。

“以往授课从理论到理论，总有纸上谈兵之嫌，经过演习的亲历摔打，现在真正有了一些与指挥员们华山论剑的底气。”陈建社说。

10月下旬，在新入学的国防动员系统“非转专”学员的第一课上，国防动员指挥教研室主任刘荣宝结合自己在演习中的真实体会，生动讲述了国防动员在未来联合作战中的地位作用，顿时点燃全场激情。

来自云南省军区的人武部政委赵元涛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从部队交流到人武部，总有一种远离战场的失落感，听了刘教授的课，我又找到了自己的战位，联合制胜我们依然大有作为！”

这些仅仅是这次演习成果转化运用的一个缩影。

演习结束当天，院领导带领机关和外邀军兵种院校专家一起，对演习进行集体“会诊”，列出了13项55个问题清单。

——整改向反哺教学发力。每个问题都明确责任教研室，研究整改成果限定时间进课堂、进教材，力求使联合作战教学的老品牌焕发新生机。

——经验在固化拓展中跃升。一批新概念新战法经过演习实验验证，纳入课题立项，展开深度研究，走开了“概念创新—理论研究—演习实验—改进完善”的科研创新之路。

——队伍在精准补差中成长。针对教员在演习中的“得”与“失”，逐人建立个性化素质培养档案，开展教员岗位大练兵，新年度还将对新调入教员进行为期半年的脱产培训。

记者从该院教务处获悉，《联合作战指挥教程》《联合参谋工作教程》《联合作战环境教程》等一批教材和“战略战役兵棋系统”已完成修订修改，陆续投入课堂教学。

“教员只有练就教战研战的硬刷子，学员才能掌握能打胜仗的真本事。”总导演董连山院长的一席话，让这场演习的意义愈见清晰。

向战而师，熔炉淬火，一支教员新方阵正加速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