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以前,我没有见过大海,但已经用大海造句了。我总是把大海镶嵌在我想象的美丽花边里,因为开始使用“海枯石烂”“海誓山盟”这些词的时候,一般就是开始恋爱了。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当水兵来到了青岛。看见大海的时候,我就拥有了自己的海魂衫,但我总是没办法把眼前的海,跟我想象的海统一起来。我无法复原的想象,让我对大海的神秘感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以至在我33年的军旅生涯中,一直都在寻觅着“海魂”的意义。
海魂衫不是一个品牌,但因它彰显着大海的品质,便成了经久不衰的时尚元素。它既是一种精神符号,也是一种感情象征;像它的名字,既赋予生命以魂魄,又赋予大海以生命。但是,只有和大海有了亲密接触之后,它才能借以身穿它的人,把大海的秉性不动声色地传递给世界。
当单个水兵着海魂衫的时候,那包裹其中的青春肌体,总是充满着雄性的热烈。而当一个海魂衫方队出现时,那呈现给人们的几乎就是一片青春的海浪了。动起来,那方队就是涌动的潮水;静下来,就又变成宁静的海湾。
想起历次国庆阅兵中的水兵方队。他们在烈日下训练,阳光赐予他们最厚重的礼物,便是把海魂衫“印”在他们的皮肤上。那一道明、一道暗的印记,吸引了许多摄影记者和画家的眼睛。仿佛大海就在水兵的前胸后背上了,而水兵们面对着那些艺术化了的身影,也只是憨憨一笑。每当水兵方队通过天安门前的时候,总能引来异常热烈的掌声,可能就是因为水兵是作为“大海之魂”而来的缘故吧。那气势,就是排山倒海。当然,其中还有一份飘逸与诗意,就看你是不是看得懂了。
因工作原因,我几乎跑遍了各潜艇支队。自从离开部队以后,每每想起来,我就“富有”得想哭。曾经的一些学员,有的已经成为艇上指挥员或战斗员。毕业时,他们之间的那种依依不舍还历历在目。因为哭,也因为当胸的那一拳。有一年,我在基层当教导员,学员们到海疆前哨的前夜,我起身写了一首诗,并抄在了板报上。那时,夜已经深了,可还是有人看到了,他们纷纷到走廊里抄这首诗。我记不得那首诗的全部了,但有一句我是不会忘记的,那就是“海魂衫,再也包不住海魂了。”后来我知道,我的诗集常被他们带着出海。一想到在水下,他们还读我的诗,我就激动不已。尽管我知道我的诗集,在书店卖不出多少,但是有多少诗集可以“潜”到水下呢?我不是借此自我安慰。我当然知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好和憧憬,也知道“从来没有如此奢华,洗一次脸我用了一片汪洋”的豪迈和质感。但是,穿海魂衫成长起来的人,更记得“从今天起,我们不会给任何国度的军人提供立功授勋机会”那样掷地有声的誓言。
凡是当过兵的人,在脱下军装的时候,都会找出几件有纪念意义的物件保存起来,这其中就有海魂衫。我的海魂衫还在我的衣柜里,折叠着我33年的军旅生涯。我轻易不敢展开它,我怕一旦展开,就会有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