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这才刚下第一场雪，您就把绒衣绒裤全部武装上了，进了寒冬腊月穿啥？”周末整理内务时，班里几名列兵突然向我发问。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春捂秋冻不生杂病”才是寒冷季节的正确打开方式。

但作为一名“老高原”，过往的经历已不允许我再像20岁的年轻小伙那样“要风度不要温度”了。现在的一些生活习惯，多是来自于驻守高原期间那些栽了跟头换来的经验教训。

风卷战旗，雪山掩映……那年我们奉命挺进海拔4300多米的喀喇昆仑腹地进行高原使命课题训练。记忆中，11月份的雪域高原，已开启了气旋风暴、低温严寒的极端天候模式。

“高原无小病，感冒发烧要人命。高原天气就像娃娃脸说变就变，大家增减衣服要及时。天热、出汗不要马上脱衣服，切记宁可热一点，不可冷一点……”自打上了高原，指导员那苦口婆心的叮嘱就没停过，天气转冷让他的压力更大了，唯恐谁粗心“冒泡”造成非战斗性减员。

但实际上，战友们并没那么娇气，经过近半年的高原生活，大家早已适应了驻地的恶劣环境。“除去高寒缺氧带来的身体机能下降，高原和平原没啥两样。”渐渐地，一股莫名的自信在我们这群训练尖子的心中涌动。

连队下士曾承业是团里出了名的耐力悍将，得知自己将在实兵实弹检验性演习中担负20公里穿插迂回任务，训练劲头一下子被激发出来：6公里耐力跑、半小时力量训练、现地用图……不用扬鞭自奋蹄，每天一套“组合拳”。

“驰骋”在空旷的高原，给曾承业带来的收获是直观的，有挑战极限的汗流浃背，也有迎风奔跑的灰头土脸。由于高原洗澡不便，非常影响个人卫生状况。“身上简直要馊了！”4天后小曾就忍不住了，索性趁着训练后的热度，赶紧用湿毛巾擦拭一下身体。“就当耐寒训练啦！”他那敢于向严寒叫板的火热激情感染着我们每一个人。

谁知，没多久小曾就住进了医院。本以为只是重感冒，实际病情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肺水肿。后来，小曾成了连队冬季安全教育的反面教材：在高原患重感冒极易引发肺水肿，要注意保暖；特别是冬季，要防止寒冷、劳累和感染三大致病源乘虚而入；像小曾那样不注重御寒防病的高强度训练不可取……

小曾的病倒狠狠地刹住了大家那股“盲目自信风”，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谁敢鼓吹自己“年轻火力旺”了，都乖乖地备好了增减的衣服。特别是深谙“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之道的我，一直遵循着稳中求进的高原训练原则，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一边计划在高原大展拳脚。

随后，实兵实弹演习如期而至。为检验部队全地形作战能力，考核组一纸命令直接将全团拉到了海拔5000米以上地域。我们连担负右翼伏击任务，刚进入阵地潜伏完毕，老天爷就帮起了倒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雪飞扬，风如刀。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上级却迟迟不下战斗命令。为避免通信装备被雪打湿，我赶紧脱下作训大衣，把电台裹了起来。“快穿上！别把自己冻坏了。”突然，连长冲我严肃地说道。“没那么脆弱！”我心想，都打仗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然而，高海拔地域的寒风的确不同凡响。战斗进程还未过半，我就因剧烈头痛、胸闷、呼吸困难等症状倒在了堑壕里。再后来，隐约记得有人声嘶力竭地喊我名字，还不停地给我搓手、掐人中。

“幸亏送诊及时，否则急性肺水肿会危及生命！”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躺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从高原到海拔更高的高原，气温更低，氧气更加稀薄，易患感冒，而感冒是重症急性高原病的重要诱因。”军医很严肃。他的说教更像是批评，也印证了指导员那句“高原无小病，感冒发烧要人命”。

4年过去了，高原冬训的记忆历历在目，“保健康就是保战斗力”的理念已深深烙进了我的生活点滴。的确，在恶劣的高原天候面前，人的个体是脆弱的，必须先学会预防，从细微处把病患拒之门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适应高原环境、战胜高原疾病，才能训出好身体、练出战斗力。

（史建民、任 鹏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