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改革开放40年来,家家户户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单说出行吧,那时家里要是有辆自行车,都算大件儿。记得当时我是在长春驻军的军机关工作,那年过春节,上级发给我们文化处一张金鹿牌自行车的车票。从此,我们家拥有了一台金鹿牌自行车,那种喜悦就甭提了!后来,我从长春调回沈阳,很多年都是骑着它上下班,到家还要把它扛到楼上去,生怕丢了。
1978年的春节,我们一家四口从沈阳市皇姑区“小白楼”到胡台镇徐家林子,探望我的岳父岳母。那时不通长途车,我和夫人王惠娟各骑一辆自行车。我在车前梁上驮着8岁的女儿海英,惠娟的车前梁驮着3岁的儿子海泉。她的车后座放着给老人买的两斤蛋糕,我的车把上吊着给岳父大人“进贡”的两瓶德惠大曲。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东北的冬季真的就是冰天雪地,那时的路也远没有现在的好,骑车很需要体力和技术。车上驮着孩子就得更加小心,唯恐把孩子摔着。尽管我们都戴着帽子、脖套和口罩,袖口、裤腿也都扎得严严实实,可迎面吹来的北风还像刀子似的。30里地的路骑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这时,海泉冻得直哭,说脚像猫咬似的。我们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我把海泉的鞋脱下来,把他的脚焐在手上揉搓着。万没想到,大风把我的自行车刮倒了,两瓶酒打碎了一瓶。闻着白酒的香气,我们心里全是惋惜。
后来下乡有长途车了,但下车后还要走十来里路。有时搭乘好心的车老板赶的大车,有时就是一家四口拎着大包小裏在风雪里“呼哧呼哧”地走……
1993年初,我家又进了一个大件儿。女儿海英大学毕业后,买了一台“航空50”小摩托,这把全家稀罕得呀,几乎早晚都在围着这台摩托转。有时我也学着骑上一两圈,觉得特别新鲜!
拥有私家车,是在2002年。这一年,原沈阳军区政治部领导提出政工干部要学军事,于是,我们分批到原大连陆军学院去参加军事培训。在那里学习军事战略、战时政治工作、野外拉练、生存训练等,其中两项是汽车驾驶和坦克驾驶。我学得很认真,很积极。没想到,儿子海泉得知我学会了开车,在我培训结束时,竟预购了一台“赛欧”车送给了我。这台车,我一直开到2009年,儿子又给我换了台尼桑“骐达”车。岳父母健在时,我曾无数次驾车与家人去看望老人,带老人坐我的车兜风。这样的情形,是以前下乡时连想都不敢想的。更不敢想的是后来,每逢儿子海泉和羽凡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办演唱会,我和老伴都会驾车去看一场。老伴也很要强,60岁那年拿到了驾照,那是她在驾校经过三次考试才拿到的。她说她学车是为了我,怕我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时间长,疲劳。她会开车,就可以代替我开上个把小时,让我得以歇息。过去曾听过外国老头老太太,都好大年纪了,还都自驾车到处走,我们很羡慕,心想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如今,我们乘着国家改革开放的东风,也实现了这样的梦想。
那年,我和老伴自驾车从沈阳到海南,又从海南开回沈阳,一路上,我没让有驾照的老伴开车。我说我是一个老兵,老兵是经过部队摔打的,跑这么远的路,我有把握,就不劳你这个老百姓上手了。我这个军旅诗人,自己驾车过黄河、过长江,疾驶在祖国的大地上,看到万千城乡的巨大变化,看到条条高速公路都是那样平坦、开阔,我不能不高声赞美我国改革开放40年来的日新月异。我甚至在开车经过这两条江河的时候,手握方向盘,情不自禁地高唱起来:“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可爱的家乡……”
说到出行,不能不说到中国老百姓梦圆海外。曾几何时,我们才敢想到国外去看看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民,都是怎样生活的,看看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名胜古迹……这种出行,就不仅是乘火车或自驾旅行了,我们要坐飞机,还要坐邮轮。至今,退休后的我已出游了多个国家,在这些曾是陌生的国度一次次穿行,大开了眼界,大开了胸襟,也为写作积累了宝贵素材,诞生了无数灵感。特别是,我还瞻仰或拜谒了雨果、歌德、普希金等世界著名作家艺术家的故居及墓地,有的我还在他们雕像前献上了花束,默默地表达自己的敬慕之心。这对于一个几十年来始终关注和热爱文学事业的中国作家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更让我自豪的是,2015年,我和老伴乘坐“歌诗达·大西洋号”邮轮,从上海出发,绕地球整整一圈。在长达86天的海上旅行中,到访了三大洋、五大洲的18个国家、28个港口,我乘船穿越了久已慕名的巴拿马运河和苏伊士运河。1964年我在连队当战士时,曾写过一首关于巴拿马运河的诗,当我拿着当时发表在报纸上的诗,缓缓穿越这条运河,那是什么感觉啊!当我在雨果故居时,默念着《悲惨世界》中小珂赛特的遭遇;在莎士比亚故居时,默念着朱丽叶的命运;在安徒生故居时,默念着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梦想;在奥斯特洛夫斯基雕像前,我背诵着刚当兵时在小本子上抄写的名言:“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了人生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当我站在雅典卫城上,高声背诵魏巍写的那首:“我登上雄伟的雅典卫城,想起希腊你往昔的光荣,你那巴特农神殿啊,何等壮丽?只可叹它的殿顶已经倒倾……”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呀!
我改变了出行的方式,我扩大了出行的方向,我一次又一次走出国门,视野的开阔让我更爱我的祖国。
在吴哥古迹间,在洛杉矶小墨西哥城,在巴塞罗那高耸着哥伦布雕像的格拉西亚大道,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之上,在宽阔的莫斯科红场……每当我走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会遇到来自祖国各地的同胞。改革开放40年后,同胞们把走出国门当成了寻常之事,经常是一个国家还没走完,就开始惦念下一次旅游去哪儿了。我的同胞自信与自豪感是强烈的,也都有着满满的获得感。我深深地意识到改革开放40年,我的出行仅仅是中国巨变无数里程碑中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