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军营,不管怎么看都缓缓飘浮着一些不同以往的气息——时逢中秋夜,此刻月正圆。
尽管古人“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诗句早已是另一个时空的刻度,但诸如“距离产生美”“远方有诗歌”之类的辞藻同样了无新意,战士们听了总是淡淡一笑,然后紧握手中枪走向哨位。
“月亮代表我的心”,也代表着与桑梓父老、妻女恋友的距离。不论白天金戈铁马的厮杀如何激烈,中秋之夜,你都难免温情涌动,乡愁绵延。
在这个多元的时代,选择成为一种人生需求。距离是“幸福指数”中的一项重要指标,因此它无疑构成选择的要素之一。比如,职业要选择地域的距离,住房要选择区域的距离,就连择偶也要有地理距离的选择……
然而,“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军人的选择是唯一的。
按照克劳塞维茨的观点,战争是人类最复杂、激烈程度最高的群体活动,一旦涉及战争,所有常态的生活规则、范畴和秩序都会退场。战争这种特殊活动的自身属性,必然要求那些时刻枕戈待旦的军人,面对和平的生活方式,选择用距离作为使命延伸的轨迹。
托尔斯泰用一个“二元对立式”概念,来命名他的不朽名著《战争与和平》。而距离与团圆,同样是一代代中国军人用牺牲与奉献精神,献给共和国的激越诗篇——他们人生的坐标交由祖国,在任何需要的点位上标定;在团圆的时刻,他们也随时做好了“逆行”的准备,“若有战、召必回”。
无论对任何人而言,团圆都是一个美好的时刻。但哲学家告诉我们,对美好的追求,必须是以道德和真理为基础。由边防军人叫响的“一家不圆万家圆”的誓言,既充满了“泉石激韵”般的美学品质,又阐释着军人对“团圆”这个词汇高尚而独特的定义。
在这个团圆之夜,难以忘怀的是,我记者生涯中经历的那一个个与“团圆”相关的场景——风浪中,船上与岸上的人渴盼的眼光分明已经碰撞,但依然不得不挥别海岛;冰峰间,漫漫大雪封山期的等待,苦涩且焦灼记录下多少悲喜剧。
如今,随着我们国家和军队现代化建设的发展,许多往事已留给了记忆,山河变通途、天涯不遥远,但是,军人的特殊使命、战争的防务需求、疆域的广阔辽远……这一切都在提醒我们,距离,永远是军人这个职业光荣的标配,也注定还在续变衔接着团圆的故事。
无论有多少浮躁被认可,多少情怀被掩盖,我依然将这些视为最美的团圆画面—
云南一个边防连由于泥石流阻隔,月饼没能送到。连队炊事员就用大锅做了一个大大的月饼,馅料五味杂陈不必多说,关键是面皮上刻写下所有战士的家乡“云贵川、湘桂豫”,战士们用“舌尖上的家乡”团圆在边关。还有一年,我在海岛上过中秋,逢台风骤雨。连队在俱乐部屋顶,画了一个旁边缀着许多星星的圆月,官兵们仰头唱着“十五的月亮”,许多人泪流满面。
“爱是我们可感知的事物中,唯一能够穿越时空的东西。”一部电影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有了这些珍贵的记忆后,我认定这也是现实。
在人的需求层次中,团圆是一种非物质的精神文化。所以,追求什么样的团圆,往往比团圆本身更值得思考。那年,在边防一线,一位年轻的排长和他未婚妻的通话,让我透彻地理解了什么是凝聚着高尚情怀与军人使命的“团圆观”—人生70年,我为别人的团聚站4年岗,与家人别离4年。还有更多人要为我们夫妻的团聚站66年岗,这一切都值了!
还有一个新闻,让我们充满期待——全军营区将再次响起嘹亮的军号。是的,当那熟悉的旋律、统一的号谱响彻天南地北的军营时,再遥远的距离,也挡不住我们心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