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山下扎着一个驻训点,不时传出劲亮的歌声。每天早操过后,兵们都会激情洋溢地去冲山头。这天也不例外,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他们一边攀跑,一边叫喊,一口气儿奔向了山顶。
列兵任强已练就了一副硬身板儿,浑身往外冒劲儿。跑到半山腰时,与班长刘猛擦肩而过,他一脸得意的坏表情,喊了一声:“班长,我超过你了,加油!”
刘猛看着任强湿透的后背,心想:“这小子,长进不小,都敢跟我较劲儿了,看我不收拾你。”他突然来了个“猛加速”,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兵们一会儿工夫就拼上了山顶,享受着阵阵惬意的凉风。剧烈的运动后,心情超爽,大家相互之间又开始调侃、打趣儿。
此时,太阳已爬上了树梢,云雾逐渐消散,万物睁开惺忪的睡眼,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从上往下看,零星地散落着几个村庄,部队的营院浓缩成一个方正的绿点,大片大片的麦田格外壮观,方圆几百亩,金光灿灿,在微风的轻抚下掀起层层麦浪。
刘猛一边习惯性地甩着胳膊,一边欣赏着迷人的风景。这时,任强凑了过来,手指着山下说:“班长,你看,麦子都熟了,每年这个时候,我爸妈都在收麦子。”
“对,麦子熟了。”刘猛看着远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出了任强是在“借景生情”。
刘猛寻思起刚入伍时的任强,人名“任强”,但人一点也不强。在家三代单传的独苗,父母视为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去年新兵下班的时候,任强的父母还来队看儿子,特意嘱托刘猛对任强严格要求,希望儿子在部队得到锻炼,长大成人。快一年了,任强从青涩逐渐走向成熟,各方面表现突出,连队已经考虑选用他当副班长。
一茬茬的小麦,从去年秋天播种,经历了大雪的覆盖,从厚厚的冻土中拔地而起,爬冰卧雪一路走来,就像一茬茬新兵,同样是在去年的秋天参军入伍,将近一年时间的摔打磨练,一天天长大成熟。
看着周围的美景,大家谈笑风生,任强一个人走到山边,对着下面的村庄大喊了几声:“麦子熟了,收麦子了!”
刘猛走到任强身旁,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出神地望着远方的村庄。
这几天晴空万里,村民已经开始收麦子了。庄稼人干活就是利索,打麦子机不停地转,机械完成不了的就人工收割,成片的麦子没几天就收完了,地上只留下尖茬的秸梗。
这天上午,任强和战士们巡山时,发现有一片麦田没收,金黄的麦子在大地上显得鹤立鸡群,特别扎眼,大家边走边议论:“麦田的主人是不是忘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吧?”“要是下雨可就糟喽!”
午饭过后,兵们进入午休。任强在床上像烙大饼似的,横竖睡不着,还在想那块不可思议的麦田。虽说从小没干过农活,但怎么说也是庄稼人,深谙麦子的生长规律——芒种三天见麦茬,麦子一旦熟了就得赶紧收,否则遇到雨天,那麦子可就没有好收成了。
“难道真是忘了?”就在任强百思不得其解时,天就像娃娃的脸,想哭就哭,突然之间阴云密布。
见此情形,任强直接去找班长。刘猛此时睡得正香,他轻轻拽了拽班长的衣袖,小声说:“班长,醒醒了,我有急事。”
刘猛一下坐了起来,任强赶忙把想法做了报告。刘猛听罢,迅速召集人员,果断决定帮助群众抢收麦子。兵们纷纷抄起镰刀、铁锹、铲子……能带的工具都带上,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麦田,对麦子进行了快速“收剿”,一捆捆成垛的麦苗就像是被放倒的一波又一波敌人。
干得正酣时,突然,从麦田侧面走来一个老大娘,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女孩。老人焦急地望着天,脸上愁云密布。任强看见老人,迅速放下镰刀跑了过去。
“大娘,这是您家的麦田?”
“是啊,大雨眨眼就到,这可怎么好啊?”
“大娘,你瞧,这麦子,我们帮你收了。”
“那敢情好,谢谢,谢谢你们!当年,我像孙女这么大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手,也是解放军帮我们收的麦子。”大娘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抚了抚孙女的肩,小女孩盈盈地笑了。
雨过天晴,兵们到村子里找了打麦机,打完了麦子又进行了晾晒,最后把麦粒收起来。
刘猛和任强拉着一车麦子,来到大娘家里,老人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大娘,以后麦子熟了,我们帮您收。”任强亲切地对大娘说。听到这话,老人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在回营的路上,任强稚嫩的脸庞露出一丝满足,他擦了一把汗,恳切地对刘猛说:“班长,明年麦子熟了,我们还要帮大娘收!”
刘猛微微点头,心里乐开了花。到了营院后,他第一时间给任强的父母拨通了电话,他想告诉他们一个喜讯:“叔叔阿姨,你们盼望的麦子熟了!”
插图 朱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