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兵吴运矮矮的，脸和胸肌一样圆，脖子还没长开似的，看上去只有一米五。

“短胳膊短腿打搏击太吃亏。”特侦参谋刚准备划掉吴运的名字，可盯着他滚圆的肩膀，心中一动，“打模拟对抗试试吧。”

吴运听说有拳打，额头纹像小河一样漾起来。他举起前臂量了量“三三二”8个方形靶组成的跆拳道训练靶机，暗笑着：“系统报哪个靶打哪个靶，不就是打地鼠吗？”

“如果90次击打全中，系统会根据平均出拳力道，算出综合胜率。”特侦参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打错一个就没成绩。”

“7！”报靶声响，吴运迅速击打左下角的7号靶。拳套刚擦到靶子，第二声报靶接踵而至。他匆忙出拳，还来不及收拳，第三声报靶冲入耳膜。再出拳时，第四声报靶已响起，训练终止。

“过靶后击打无效，结束了。还要再试一次吗？”

“我自己……自己再练练吧。”吴运烧红了脸。

“现在的靶速是每秒1次，比赛是每0.8秒1次。45次击打之后会有5秒钟的休息，不过你不一定打得到。”特侦参谋甩下话走了。

“别太急，模拟对抗看似简单，其实对全身力量、协调反应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同连的武班长当兵第8年，他把这次比武看成军旅的最后一站。“尤其是腰腹核心区，不但可以提升极限拳速，还可以避免肋下肌肉拉伤。”

吴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满脑子都是上肢训练计划。日头毒起来，他每次加练都把空调关了，打一组模拟身上就湿透一次。

“为什么不开空调？”武班长从75公斤搏击场过来，侧身摘下拳套，来回揉着指节。

“我想减减体脂，也许这样可以提高反应速度。”沉默片刻，吴运刚一转身，一眼看到武班长裂开的眼角。

“老武，过来下！”特侦参谋喊道。

武班长轻轻捏了捏右眼角，迅速戴上拳套，“好好练你的，等稳定打出90次全中了，我替你向连队汇报。”说完，他侧过左脸，得意地朝吴运扬扬头。

回到烫手的训练靶机前，吴运咬住牙，攥紧了拳头，努力不让眼眶内侧的泪水流出来。

又一个打完20组模拟的上午，吴运倒在滚烫的地砖上，盯着117%的胜率发呆。“一个半月了，死活打不上去。”吴运望着8个永远不会动的死靶子，喉头发紧，“真的要打吐了。”

“有情绪正常，哭一阵儿就好了。”武班长被搏击组刷下来，改成比模拟对抗更枯燥的腿速。

“可能太矮了，真打不了拳吧。”吴运叹息。

“搏击是靠拳头打的，不是靠身高！”武班长迎着吴运的目光站起来，“如果满脑子都是自己不行，如果双手都不期待握紧拳套了，打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运站在隔壁搏击场外，盯着场上的两两对抗，眼都不眨，睫毛上挂着刚拉完器械流的汗珠。

他想起进团集训队之前，连长盯着站得笔直的他问：“你小子想打搏击啊，行吗？”那会儿，他和武班长打得难解难分，当晚就被通知报选团集训队，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想起了第一次戴上崭新拳套时的兴致勃勃；想起了力量爆发在目标上肌肉最本能的快感……

几顶风扇凶猛地吹着。特侦参谋满头大汗，“去把场边所有的风扇关了，别影响听靶！”

吴运第五个出场，第四个是同团的队友，训练时打出过138%的胜率。3分钟前，他的第89次出拳意外打错了靶，成绩无效。

“1！”吴运一个左摆拳，靶子“嗡嗡”作响。半程打完，他甚至都没怎么出汗。只要不失误，打到135%不成问题……

5秒已过，报靶声突然响起。吴运匆忙出拳，右肋下的肌肉“呲”地一紧。靶音再响，吴运再出右拳，拳中靶，可他禁不住痛得哼出声来。

“3！6！8！”模拟系统像机关枪一样报着靶位，吴运喘不上气，陷下去的腹部痛得他快要窒息，豆大的汗珠涌了出来，浸在吴运眼睫毛上。

“重心侧倾，保护弱侧肌肉！” 一闪念，吴运右直拳出击，重心顺势收在右侧，同时用力调整呼吸。70余次击打后，身体热了起来，上肢渐渐放松，双拳也运上了劲儿……

“7！”吴运左肘用力一摆，电光石火击中最后一个靶位。

“90个全中！胜率……153%！”特侦参谋喊着，全场静了3秒后沸腾起来——没人相信这个小矮子打出了新的全师纪录。

“今天怎么出这么多汗，紧张的吧？”特侦参谋冲上去把吴运抱下来，“前半程完美，后半程重心有点偏了，不然能打到160%！”

“咋了，脸这么白。”武班长腿速比完，得了第五名。

“有点岔气，歇会儿就好了。”吴运痛苦地蹲下去。

“153%，冠军稳拿了，喝点水，用我手机给你们连长回个电话，这几天给我打了十几个了。”特侦参谋拿出文件夹，在吴运名字后面标上大大的“①+师纪录”，然后转向武班长说：“我去盯盯75公斤搏击预赛，你照顾好他！”

那边的搏击场欢呼声不断。

武班长说去买水，快40分钟了。吴运一个人坐在休息区，静静地等待着。

“喂，连长……”笑容在吴运的脸上绽开，呼吸好像也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