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第一面就知道，老顾这个兵当得有些年份了：精悍的身子顶一个方正的脑袋，圆鼓鼓的眼睛杀气十足，大嘴一张，铿锵的嗓音自带“杀伤”。若要用文字来形容老顾，早在上学时期我就在作文中写过——

“开过坦克扛过钢枪，上过高原到过边疆，打仗抢险出生入死，浑身上下硬气邦邦！”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硬汉”老爸》。

老顾的“硬”，硬在骨子里。’98抗洪抢险，老顾手臂被划开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口子，鲜血不住地往外冒。他大手一抬，扯来一条纱布往伤口缠几圈，手口并用打了个死结，就算包扎完毕了。带伤继续战斗的老顾，后来差点没因伤口感染晕倒在大堤上。2008年抗冰救灾，老顾在高速路上疏导交通，严寒穿透军大衣，直钻进骨子里。他扯着嗓子在公路上来回指挥，双腿冻得失去知觉……

老顾的“硬”，硬在巴掌上。老子的巴掌硬不硬，儿子最有发言权！记得有一回在学校跟同学“开战”，身强体壮的我却意外地“铩羽而归”。打架的原因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老顾瞪圆了眼睛，一巴掌擦着我的鼻尖砸在书桌上，桌面居然裂了纹！后知后觉，我才明白老顾发火的原因——打架违纪，不像话；战败而归，太丢人！

老顾的“硬”，硬在言语中。都说父爱如山，深沉而含蓄，而老顾这座“山”，堪称山中的珠穆朗玛峰！我在军校参加比武第一次获了奖，放假时兴致勃勃地把证书带回家。老顾捧着那张薄薄的铜版纸，目光在上面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然后抬起眼睛看我，说：“嗯，有点兵样了！”这一句“避重就轻”的肯定，已经算是对我最大的褒奖。

可渐渐地，我发现硬汉也有“软”的时候。

那时，我军校毕业后分配到海防部队。眼看着年终考核即将到来，我却患上恙虫病，发起高烧。正当我卧病在床自叹出师不利之时，神通广大的老顾不知从哪收到“风”，竟不失时机地打来了电话：“儿子，困难再大也不能认怂，我相信你能克服！”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老顾的信任，我很踏实，心里暗自鼓劲：“爸爸是顶天立地的军人，我也不能孬！”

最终，我没给老顾丢人，熬过了病痛的折磨，也顺利参加了年终考核。

后来，我曾与老顾聊起那个“雪中送炭”的电话——

“你咋知道我病了？”

“你们连长是我带的兵，你小子一顿吃几碗饭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话，我的心头一颤，原来，老顾也不过是时刻牵挂远方儿子的平常老爸！

那天，金黄色的夕阳将我俩的影子拉得很长，老顾的身形已经略显佝偻，而他身旁的我，已经长成了一个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