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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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没有粽叶的粽子


■冯 斌

清甜的糯米香飘散在空气里,端午节到了。那天中午,满怀期望地来到桌前,见母亲端上来仍是不带粽叶的糯米饭,我大失所望。从我有记忆以来,每次过端午节,母亲都是直接用锅蒸出糯米,然后点缀上枣,拌上糖给我吃。

吃不到粽叶的清香,我曾向母亲抗议:“粽子没有粽叶,过的是什么粽子节嘛!”母亲却反驳:“粽叶又不能吃,最后还不是吃里面的糯米,这和蒸出来的一样。”

想到自己之前几次央求母亲今年做粽子一定要用粽叶,可母亲仍然如此执拗,我失望至极。

正巧大娘目睹了这一幕,她把我拉到她家,往我手中塞了几个真正的粽子,随后告诉我一件事——原来母亲有个难言的心结。

母亲年幼时,家里很穷,兄妹7人常吃不饱饭。端午节,姥姥只能蒸上一锅糯米,再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的碗里抖上一点白糖,当作对大家的祝福。

最小的舅舅吵着闹着要吃粽叶包的粽子,母亲也说想吃。姥姥咬咬牙,用家里剩下的小半瓶香油,换了几张黄粽叶,包了3个圆滚滚的粽子给孩子们尝鲜。

可小舅舅却不依不饶,偏要吃青绿粽叶包的粽子,跑到屋外哭闹。家里人这个说,那个劝,好半天才让他止住了声。可当大家回到屋内时,顿时傻了眼:桌上的粽子没有了,家里的大黄狗正在门后吃得带劲。“噗通!”姥姥一屁股瘫坐在尘土里。

那天,溽热难耐。不久,身体一直不大好的姥姥突发热感冒,后来病情居然越来越重,直至撒手人寰。姥爷流着泪骂,都是孩子非要闹着吃粽子,才会害得姥姥得这场病。

从那之后,每逢端午过节,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蒸出一锅糯米,谁也不提包粽叶的事。

我当兵后,每到端午,母亲都会打来电话,柔声问我:“娃儿,吃粽子了吗?”我笑着回答:“吃啦!吃的都是带叶子的。”而心里却默念:“其实,我想吃您做的没有粽叶的粽子啦!”

去年端午适逢休假,我一进门,桌上早已摆好香椿芽拌豆腐、呱嗒蘸麻汁,当然还有那锅香喷喷的糯米饭。母亲几乎将糯米上的枣都塞进了我的碗里。我贪心地舀了一大勺绵白糖,搅拌着碗里油亮黏稠的糯米,把那份甘甜和柔软大口塞进嘴里,然后仰着脖子对母亲说:“好吃!”见我吃得起劲,母亲也欢喜得满面红光。

是的,没有粽叶的粽子虽然不完美,可那是独属于妈妈的食谱。母亲年迈了,做饭难免失误。在家的日子,我不时会吃到烂皮的饺子、摊糊的煎饼、拌咸了的老虎菜,可我却愈发贪嗜这味道。因为,这就是母亲的味道。

这一生,有什么是我们心头总也割舍不下的?是游子的脚步,留在少时的街巷;是一个粽子的牵念,低回绵长在心头。万水千山,隔的不是一个端午,差的不是几片粽叶,而是一抹抹思念。

原来,家中的粽子不是用粽叶包的,而是以思念和亲情包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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