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一句话的事儿》里有一句经典台词：“一句话能成事儿，一句话能坏事儿。”其实，古往今来，“一句话”都绝非小事，正如海涅在《法国的现状》里所写：“言语之力，大到可以从坟墓唤醒死人，可以把生者活埋，把侏儒变成巨无霸，把巨无霸彻底打垮。”

“人之所以为人者，言也。人而不能言，何以为人。”然而，人人可言，并非人人善言。“言行在于美，不在于多”，要言不烦，字字珠玑；“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口舌生花，谈笑皆珠，能给人以启迪、智慧和力量；“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不识时务，胡言乱语，则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梁溪漫志》里，苏东坡一次吃罢饭捂着肚子问家人：腹中有何物？众说不一，而朝云一句“学士一肚子不合时宜”，诙谐幽默，妙趣横生，惹得众人捧腹大笑，从此流传于世。《墨客挥犀》中，有一个刚中进士的风流少年，被一权贵请至府中逼婚，一句“等更归，试与妻商量如何”，既婉言拒绝又不失揶揄，真妙不可言。

古人云：“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固然，花言巧语令人反感，但身陷囹圄之时，如果没有巧辩之言，就难以摆脱窘境。《世说新语》记载，深受汉成帝宠幸的赵飞燕，诬陷班婕妤向鬼神祷告诅咒自己。班婕妤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方面讲，“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善尚不蒙福，为邪欲以何望？”另一方面讲，“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诉；若其无知，诉之何益？”两句反问，无可辩驳，清者自清，不可谓不明智。

有理讲实话，无理说蛮话。《殷芸小说》里，孔融一天半夜突发疾病，急命门人钻火，然“夜阴暝，不得火”。急催之下，门人亦怒曰：“今暗若漆，何不把火照我，当得钻火具，然后得火。”《笑笑录》里也有类似的笑话：艾子一夕疾呼一人钻火，久不至，艾子促之。门人曰：“夜暗索钻具不得，可持烛来，共索之。”无理者忿然作色，无理指责，受屈人则机智回应，以牙还牙，一语中的，令人击节叫好。

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个道理虽然无可否认，但并非每个人都能闻过则喜。尤其在“人臣欲谏，辄惧死亡之祸”的封建王朝，如何让皇帝欣然接纳自己的意见建议，“说”是一门学问，更是一门艺术。刘备算得上是一代名主，但有一年大旱，朝廷下令禁止酿酒，违者刑法处置。有小吏于一户人家中搜到酿酒工具，准备“与造酒者同罚”。简雍得知后，在与刘备外出时，指着一个男子说：“彼人欲淫，何以不缚？”刘备不解，简雍答道：“彼有淫具，与欲酿何殊。”刘备大笑，于是“舍酿者罪”。简雍之谏机智如此，让人赞叹。

喋喋不休抓不住要害，费力不讨好，于事无补；一语击中要害，打开人的心扉，四两可以拨千斤。“滑稽之雄”东方朔，因言辞敏捷，救过自己的命，也救过他人的命。有一次，东方朔偷喝了汉武帝的长生不老酒，面对杀身之祸，从容应答：“陛下杀臣，臣亦不死；臣死，酒亦不验。”寥寥数语，得以免死。还有一次，汉武帝欲杀自己的乳母，乳母求救于东方朔。针对汉武帝性格倔强的特点，东方朔没有直面陈词，而是旁敲侧击对乳母云：“汝宜速去！帝今已大，岂念汝哺乳时恩耶？”此招果然奏效，救下乳母一命。

语言永远是沟通交流的桥梁。如今，“人人都有麦克风，个个都是传声筒”，一句话攸关一人命的悲剧断然不会上演。但著书立说、为学撰文、演讲发言，还是要多一些冒热气、有人气的“大白话”“大实话”，少一些板着脸、捏着调的“老爷腔”“官样文”；多一些接天连地、推陈出新的“短、实、新”，少一些东拼西凑、长篇大论的“假、大、空”。毕竟，“话须通俗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

（作者单位：河南省漯河军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