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第一眼看到哨位上的护旗手时,竟一下子有了眩晕的感觉。她眼里的这个兵哥哥,俨然是一尊雕像被焊在了旗台上。那挺拔的身材像是青翠的柳树,阳刚中带着坚柔。透过镜头,她看到一张刚毅的脸,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专注而清澈,黝黑的脸庞由里到外透着健康。女孩不由得悄悄转动镜头,她期冀着能够把哨位上的护旗手看得更为清晰、仔细。女孩就读的是美术系,对于美有着异乎寻常的苛刻要求。在她的眼中,标准的男人要有形体,要有身高,要有颜值……
镜头里的护旗手变得特别清晰,女孩甚至能看到他鼻翼上沁出的细密汗滴。女孩的心倏地一动,有了跑过去递上一块湿巾的冲动。护旗手的眼睛在镜头里一直没眨过,身子也是纹丝未动。好在有一阵微风吹过,护旗手的眼睛轻微动了一下,女孩的心跳又加速了。她觉得护旗兵好像也在看她。
阳光直直地照射着国旗台,亮晃晃的光线包裹住了护旗手。护旗手的身躯微微前倾着,身材绷直又微呈曲线。女孩甚至感觉看到了护旗手礼服下绷紧的一块块肌肉正鼓动着青春的力量。逆着光,女孩看出了护旗手脸上的棱角。这时她已经放下相机,她愣愣地怔在国旗广场的护链外面。
女孩发现,那一米八五左右的身材竟然是嵌在长长的皮靴里面。皮靴差不多有五十公分高,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黑亮亮的光。护旗手的礼服裤子上的饰带巧妙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黄色的饰带像是一条细细的直尺,猛地扎进皮靴里面。皮靴可能是量身定做的,护旗兵的小腿肚上肌肉圆鼓鼓的,像是靴子里塞进了两条鱼。
又有护旗兵换岗来了,皮靴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咣咣”的声音如同是打击乐队中的鼓槌敲在鼓面上,铿锵有力。喊出的交接口令女孩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能看见换岗的护旗手相对着转身,他们无论转向哪个方向,整个身体还是一块钢板,围绕着脚跟上那个轴在转动。这是女孩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护旗兵,以前她看到的都是在电视里。她喜欢眼前这个长焦镜头,或是此刻的延时拍摄。
女孩快步跑向换岗通道。那时,下岗的护旗手正从她眼前风一样掠过。她听到了他的呼吸,但是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她加速的心跳。她庆幸这次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有了新的发现,护旗兵的脸颊被帽子上的一条细皮带紧紧勒着,更显英俊。
女孩想要接近护旗手,她通过学校申请去进行一次写生。她要画一幅护旗手的油画,当成她研究生毕业的作品。
在国旗护卫队,女孩已经不知道那天见到的护旗手是哪一个了。在她眼前所有的兵,几乎都是一样的。一个刚刚结束训练的护旗手被安排成了模特,女孩没有想到她真的会离护旗手如此近。这个二十出头的护旗手的脸上满是冷峻,是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严肃。女孩架好画板后,问护旗手,能不能笑一下。护旗兵尴尬地摇下头,问怎么笑。女孩也不知道护旗手该怎么笑。
女孩又问护旗手,能不能把帽子摘下来让她画。护旗手用队列当中脱帽的动作利索地脱下帽子,端在了左手臂上。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女孩完全看呆了,她没有想到军人脱帽都有着节奏与美感。但女孩紧接着发现了一个问题,护旗手黝黑的脸颊上印着一道将近二厘米宽的半圆的环,白闪闪地刺眼,那是帽带系在脸颊上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原本的肤色。女孩目光迟疑地再往上看时,她发现护旗手的头发里,竟然箍着一道环,那道环里是倒伏的浓密的头发。
女孩张大了嘴。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做了一次深呼吸。就是那一次深呼吸,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和着体汗的、掺着胶皮的味道。或许,护旗手那飒爽威武的皮靴早已被刻苦训练的汗水浸透。
女孩的画笔有些拿不稳了,颤抖地在画板上点点涂涂。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画板是一片斑驳模糊,无比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