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运动作为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战争,其兴也勃,其亡也速,引发了百年来不少革命家为之扼腕感叹。毛泽东同志曾对太平天国的兴亡很感兴趣,他在1944年11月致信郭沫若说:“倘能经过大手笔写一篇太平军经验,会是很有益的。”可惜因种种原因,直至改革开放后,国内史学界才能客观地总结其经验教训,使前车之覆能成为后车之鉴。
1851年1月,原来不为多少人所知的“拜上帝会”在广西偏僻的金田村一呼而起,很快有上百万人闻风响应,兵锋席卷半个中国。1853年春,太平黄旗插上国内第二大城金陵,这堪称继大泽乡、黄巾起义后的又一场历史性民间起义。
大规模起义的兴起需要广泛的社会基础。鸦片战争后的国内阶级压迫和盘剥加重,外国商品大量输入和五口通商又造成南方众多人口失业。原在粤桂两地间搞长途贩运的杨秀清被迫到山区烧炭,在广东考不上秀才的私塾教师洪秀全到那里宣传“原道救世”和“天下一家”的理念,短时间内就组织起有上万人参加的“拜上帝会”。洪秀全打着基督教的旗号,强调造反是“奉天诛妖”,然后就能建立“新天朝”,达到“世上之人皆兄弟”的“均平”。这实际是古代平均主义即“均贫富”的新版本。太平军在数千里转战途中,将前来投奔的大批饥民、流民组织成军,规定“人人不受私”,财物都归“圣库”,向他们许诺日后可共享富贵,并在军中实行男女分居的禁欲生活。这样一来,无牵无挂的造反者能够舍身拼命,相比之下只知谋钱保命的清军官兵自然不是对手。
然而历史事实却证实,“均平”对饥寒者而言能在短期内起到兴奋剂的作用,但平均主义最终只能是无法实现的乌托邦,禁欲主义也只能作为专注于生死搏杀的战斗队伍的临时举措。一旦环境稳定政权建立,在有限财富和人们无限私欲的作用下,只可能均贫而不可能均富。表面上讲平均,事实上只有上层少数人享受特权,下层则共同受穷。在“平均主义”的口号下,滥用权力的现象反而日益加剧,而权力的滥用又从根本上摧毁了平均主义。
1853年春,太平军定都天京后,对于下层军民仍严禁喝酒抽烟、剪发刮面、夫妻同宿及私藏财物,违者“斩首不留”,特权阶层却更为纵欲享乐。洪秀全在新建的天王府内所纳嫔妃多达88人(还有一说108人),东王、北王乃至翼王也效仿其大修府邸。太平军中的普通官兵只能吃大锅钣,粮食供应不足时要“合城食粥”,上阵冲锋者才“准吃饭”。如此差距悬殊的待遇,真是对《天朝田亩制度》中“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辛辣讽刺。虽然后来有观点认为太平天国是“农民政权”,但实际上它在进城后就变为封建政权了。
在封建体制下,作威作福的关键是掌握权力,对权力的争夺又会导致自相残杀,这也成为旧式农民政权难以逃脱的规律。定都天京仅3年,太平天国就出现了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之间的血腥内讧,导致“人心冷淡,士气减半”,军民原有的幻想在宗教狂热冷却后完全破灭,一时盛传“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的歌谣。太平军初期能够以少胜多,后期扩兵至百万众却敌不过总数不足20万的湘淮军,且屡屡有数以万计的官兵集体投降,最终在湘军围攻下于1864年夏天覆灭。
太平天国悲剧产生的根源在于,洪秀全等人成长于落后的封建社会,思想上跳不出小农意识,掌权后迅速腐败堕落。防治腐败、限制特权,不能依靠旧式农民起义所提出的宗教虚言和乌托邦幻想。只有通过彻底的社会革命,推翻几千年封建专制,建立人民民主的政治制度,才是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国家繁荣富强的根本途径。这是我们回顾太平天国的教训后应当得到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