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年间漫长的300多昼夜、神奇的24节气等相比,春节的数日之期显得是那么短暂。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这个日子的价值与分量显然不是以几天的假期可以评估的。它是时序框架中一个明媚季节的开始,更是被人们赋予既诗意又世俗、既浪漫又现实、充满了仪式感的节庆。历史是理解世界的多种方法之一,而延续千年的春之典庆,则不失为解读我们民族文化的重要密码。
有人说,诗是离我们心灵最近的东西。那么,春节就是产生于百姓人家最深邃而温情的诗篇。“闻弦歌而知雅意”,春节的拜年语、鞭炮声……这一切所表达的祝福与寄托,总是暖暖地直接撞击着我们内心最柔软之处。如克尔凯郭尔说:“一切事物只要掺杂了记忆,就会在心里产生双重效果。”血脉中绵绵不绝的记忆与乡愁,催动着漫漫旅途上的春运人流、天寒地冻间的返乡游子的脚步。
“你撇下半天风韵,我拾得万种思量。”正如这些年流行之词“逆行”,却有一些人选择了不同的路径,你在归途他在远行,祖国广袤版图上那些注定与亲人遥遥的军营屹立着他们的身影。尽管如此,所谓“红似相思绿似愁”的矫情却不属于他们。我曾在春节前夕的军营采写过这样的新闻:“乡间鞭炮声渐急,营盘实训枪犹响”,对仗虽不工整,但却是春节前军营的真实图景。换句话说,这就是军人的节日,这就是军营的假期。
军人生而为战胜,战争没有假期,阵地不是商场,如何能够“歇业”。经济学中有一个常用概念是“机会成本”,意味着必须在选择中放弃某一部分。而个人的家庭团聚,就是为了国防安全必须付出的“成本”。这是一个自古就为军人熟知的逻辑,先秦典籍《鹖冠子》今日读之亦无暌违:“兵者,百岁不一用,然不可一日忘也。”
上个世纪80年代初,西藏某边防连一个前哨点因听不到广播看不到电视,春节临近,6个官兵却记不住具体日子了。于是,只能发电报询问:“何日是春节?”在连史资料里见到这张发黄的抄报纸时,我顿时泪流满面。这个细节写入了长篇通讯,标题是:冷的冰山热的血。
“万古长风,一朝风月。”曾经的故事和电报在国家与军队现代化的进程中早已成为历史,但我相信,边关的冰山还是很冷,战士的热血依然滚烫。这些关于军人关于春节的记忆,总让我想起黄宗羲笔下君子志士的形象描述:“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
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春节到来之际,媒体上赓唱叠排、交谈中频繁出现的温情柔语,他们何尝不揣在心间——回家、思盼、团圆。记得一个春节在边防连队采访,连队允许战士们大年初一这天,在自己床头柜上摆出亲人的照片。在那钢枪擦亮、背囊备好的宿舍,一张张父母慈祥的笑脸,一双双女友俏丽的眼,竟让我也感到了年轻。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的一番话骤涌而出:“我必须研究战争,目的就是让我的孩子们能够自由地研究哲学、数学、地理、诗歌、音乐、建筑、雕塑……”
诚哉斯言。人的本质,毕竟不是空间而是时间——人只有在历史感中才能设定和体验自身的意义,一切故事莫不是时间的故事。而把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一段时间汇聚到强国强军的历史潮流中,你的人生所凸显出的意义,或许不是厅堂里的快乐欢愉,或许少了一些甜腻和滥情,但绝对可以让你收获一辈子为之骄傲的自豪感。
当然,我们没必要奢陈境界,春节属于每一个中国人。社会科学里有个词叫“社会资本”,说的是人与人往来的黏性与密度,或者说是某一环境形成的凝聚力。毫无疑问,若论这种“资本”,一襟凛凛正气和一腔拳拳之忱的战友情,使每个军人都堪称“富豪”,并以浓烈的“军味”注释着军营独特的春节。
“春节快乐”——这是节日里最畅销的祝福,而这一祝福在军人口中却是一言九鼎,因为他们把你们的节日与快乐,义无反顾地作为自己的使命与职责,担当在坚实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