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总能在家过个安稳年吧？”母亲端着切好的苹果推门而入。

休假在家，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偎在炕上跟母亲唠嗑。

“这次也就休两周，还得回去战备值班呢。”接过母亲的话茬，我却不敢和她失望的眼神对接。

“妈，当兵的时候您就跟我说，男子汉，就要志向远大。您想想，除夕夜里，儿子手握钢枪保护您呢。”

“这些我都懂。就是觉得你当兵这么些年了，也没在家过过年……”母亲缓缓地说。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安慰母亲。却见她从炕席下面拿出一根很精致的红绳，一脸认真地跟我说：“来，把这个戴手上！马上就到你的本命年了，妈给你编了根红绳系在手上。本命年身上一定要有点红色！”

“妈，部队不让戴这个，一伸手就露出红绳像什么呀。每周检查军容风纪，肯定不合格！”我一口拒绝。

母亲想了一下，“那拴在脚上总行吧！每天穿着袜子，领导总不能让你脱了袜子检查吧。”

这次休假回家，感觉母亲真的是老了。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都是这大半辈子的艰辛。这么认真盯着母亲一直看我还是第一次，不自觉地出了神。

老家有个习俗，每逢孩子的本命年，父母都会为孩子编红绳，系在腰上、手上，作祝福平安之意。小时候，母亲给我编的手链是所有小伙伴中样式最好看的。每次戴上，我总忍不住举着胳膊跑到各家去炫耀。

“来，把左脚伸过来，妈给你系上！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大病小灾不断。都说本命年是个坎儿，所以啊，这条红绳一定要戴着，好保佑你平平安安……”母亲一边俯身给我把裤管卷起来，一边自顾自地碎碎念着，却不知看着瘦骨嶙峋、满头白雪的她，我早已泪流满面。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妈妈，我会好好守护祖国，就像好好守护您一样。”

虽然不舍，但毕竟部队有规定，归队后，我还是把脚踝上的红绳解了下来。拿在手里，突然觉得这小小的红绳似有千钧重。十几股红丝线交织得密密麻麻，像锁链般紧紧缠绕，接口处用的锁心扣小巧可爱，多余的线头都被处理得相当结实，像是母亲对儿子永远的牵挂。这种牵挂，怎么都解不开。

我把红绳放进左胸口的衣袋内，因为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