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难得有空，得假匆匆回家。时间虽说不长，喜悦仍上脸颊。

我与妻子两地分居，平时没有机会为家里多做些什么。妻子白天上班，晚上要给两个女儿辅导功课，做饭、洗衣、打扫等琐事基本靠父母、岳父母轮流撑着。

踏进家门，已近20时。嘘寒问暖后，母亲便把饭菜端上桌，并告知我妻子还在单位加班，晚饭在单位吃。

饭桌上，孩子们吃得很开心。大女儿连连夸赞：“奶奶做的胡萝卜烧排骨好吃！”小女儿说：“紫菜蛋花汤好喝！”我一言不发，只顾大快朵颐。突然，小女儿看着我，问：“爸爸，你猜我们家今天有什么不一样？”我简单环顾四周，一脸疑惑：“有什么不一样？”大女儿抢着说：“今天，奶奶把家里全部打扫了一遍，窗明几净。”我转过头，认真看了看家里的布置，说道：“果然很干净。奶奶厉害吧？”

“奶奶的手都烂了。”小女儿的话，瞬间把我的目光从饭碗拉到母亲的手上。母亲正端着碗，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两只手明显泛白，右手食指和手掌掉了不少皮，有些肿胀。这是母亲端汤拿碗上桌时，我未曾注意到的。我赶紧问道：“妈，您的手怎么了？没事吧？”

“我看今天出太阳，下午打扫卫生的时候顺便把纱窗给洗了，用了点碱。我之前带过来的橡胶手套不知被你们放哪儿了，没找到……”没等我回应，母亲紧接着补充道，“纱窗我清洗了几遍，放心吧！”

母亲之前从家里带来一双橡胶手套，平时戴上它擦玻璃、洗一些厚重衣物。有一次，我发现手套上破了几个洞，虽说不影响使用，但考虑到父母比较辛苦，便把手套偷偷地扔了，希望父母少做些家务。我和妻子在网上签了个家政公司，定期为家里打扫卫生。得知母亲又干这些脏活、累活，我有些急了：“妈，家里卫生不是由家政公司打扫嘛，花不了几个钱。您干吗非要亲手做这些重活！”

母亲解释说：“马上过年了，家政公司打扫费用那么贵，不值当。自己动手打扫，干净又放心……”

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母亲宽慰我说：“你看，只是掉了点儿皮，过几天就能好。”

看着母亲泛白肿胀的手，我无比愧疚和心疼。细细端详，母亲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丝丝白发格外醒目。母亲老了，我还是那个时时刻刻被她牵挂和照顾的孩子。

饭后，母亲不让我动手收拾，独自把厨房和餐桌打扫干净。忙完，她没顾上歇会儿就说：“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明天还要给爷爷做点好吃的送到医院。”

父亲身体不太好，怕影响两个孙女学习，平时并没有和母亲一起住过来。爷爷偏瘫，长期住院。所以，每当我在家，母亲都会回自己家里。这样既方便照顾爷爷和父亲，也给我们的小家留出更多自由空间。

送走母亲，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些年，父母几乎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我们这个小家。5年前，我们需要租一套房子，父母四处奔走，只为找一处位优价廉的房源；我和妻子工作调动后，他们任劳任怨地帮我们带孩子、料理家务；我们计划买房子却囊中羞涩时，他们主动拿出一辈子省吃俭用存下的积蓄……父母始终把我们当成掌中宝、心头肉，默默地呵护着、托举着。我们的喜怒哀乐，他们格外关注。犹记去年，军地领导将立功喜报送到家中时，母亲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得知我在单位生病，母亲几乎每天都打来电话关心我。天气转冷，母亲总会提醒我加衣服……而我，除了春节和父母生日时会主动给他们发红包外，平时主动打电话关心问候的次数都很少。作为儿子，我缺乏对父母应有的关心、孝敬与尊重。当把父母的爱视为理所应当并习以为常后，我似乎渐渐忘了感恩与珍惜。

我随手翻看手机近几年保存的照片。遗憾的是，除了送立功喜报时，母亲、家人与军地领导的一张合影外，再无一张我与父母的合影。母亲本可以安心享受生活，但她忙碌的脚步一刻也未停下。她的心全放在儿子家里，衣服手洗更干净，窗户自己擦更放心……想想母亲那双泛白的手，我万分自责。

妻子加班结束回到家，看着她换下的羽绒服，我突然想起母亲还穿着那件略显短却一直舍不得丢弃的大衣。于是，和妻子商量后，我赶紧拨通母亲的电话：“妈，周末您陪我们去逛逛商场吧，我想买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