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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战斗的音符


■焦凡洪

2022年11月3日上午,见到辽宁省军区沈阳第13离职干部休养所工作人员,92岁的老战士袁永祥激动地说:“我又把党的二十大报告通读一遍,真令我这个老兵振奋。报告指出‘加强军史学习教育,繁荣发展强军文化,强化战斗精神培育’。讲得好!军队就要有战斗精神,培养战斗精神需要打造战斗文化,对此我深有体会。在解放战争中,我随部队从黑龙江一直战斗到广东,就做了一件事:在师宣传队当宣传员,以战斗文化为部队鼓劲、给官兵加油、为打仗服务,激励战友们踏着强劲的音符前进!”

1930年3月,袁永祥出生在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从小过着穷苦生活。1946年,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来到他的家乡,搞土改,分田地,使他全家过上好日子。为保卫胜利果实,他积极报名参军。1947年7月,他穿上军装,成为东北民主联军嫩江独立团一名战士。

袁永祥入伍前是高小毕业,又读过私塾,不久被选入东北民主联军第7纵队21师宣传队当宣传员。虽然从基层连队一步迈进师政治部机关,他却闷闷不乐:宣传队不就是唱歌跳舞、敲锣打鼓嘛,我当兵是来扛枪杆子的,怎么让我“耍嘴皮子”?

宣传队白队长、何指导员看透袁永祥的心思,分别找他谈心,讲部队宣传文化工作的意义和作用。队长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既是战斗队,又是宣传队。打仗需要枪炮,我们就是给部队和人民群众输送精神武器的。”宣传队一位小队员的事迹感动了袁永祥,让他深深爱上这项工作。

这位队员叫陶奇勋,只有12岁,是宣传队的“老资格”。虽然陶奇勋年龄小,但业务好,能歌善舞,特别能吃苦,在各项工作中争先进。宣传队在战斗间隙为战士教歌识字、演节目,打起仗来做战勤工作。一次战斗中,陶奇勋被分配到师卫生队护理伤员,承担一项任务——烧砖。那时,伤员转运全靠支前民工用担架抬。进入冬季,东北平原的天气特别冷,在向后方转移中,伤员保暖是个大问题。为不让受伤的战友再冻伤,卫生队想出一个土办法——烧制“保温砖”。

陶奇勋从小生活在寒区,睡过火炕,搭过火墙,明白其中的取暖原理。他先去村子找砖。他懂得:挑选的砖质量要好,如果是粗制滥造的砖,或难以烧热,或过火后容易破碎,达不到取暖效果。他寻找到一座废弃的破庙,心想:这是原来供奉“神仙”的地方,砖的质量不会错。果然,他扒出一块砖敲了敲,当当响。他像淘到宝贝一样,把一些囫囵个儿的砖背回来,放在灶坑里烧。

灶火熊熊,烟雾缭绕。陶奇勋很快摸索掌握了烧制“保温砖”的诀窍:火一定要烧均匀,如果烧不到较高温度,砖就缺少热量;如果烧过了头,砖就易碎成了废品——需要把握好火候。待把砖烧得见红时,马上捡出来,用水激一下。趁着冒热气时,用一块布把砖包紧,放到伤员身边,盖在棉被下。这样的“保温砖”可散热3到4小时,非常适用于野外转运伤员。

顶着烟熏火烤,陶奇勋精心烧着“保温砖”。捡砖和包砖时,时常把手套烤煳,双手烫出血泡,对此他全然不顾。他把一块块“保温砖”送到受伤战友的担架上放置好,使伤员既易取暖,又不被烫伤。医生都夸他不仅台上会演戏,卫勤工作也做得细。

这次战斗中,陶奇勋协助医务人员保障100多名伤员向后方顺利转移。战斗胜利后,全师召开庆功大会,他被选为功臣代表,荣立大功一次。

袁永祥羡慕陶奇勋这么小的年纪就获得荣誉,更敬佩他的足智多谋,称赞他说:“你真了不起,成了闻名全师的小英雄!”

陶奇勋说:“真正的英雄是那些拼杀在一线的战友,我只是做了点儿能做的事。我常琢磨,我们唱军歌时热血沸腾,歌曲是由一个个音符组成,那我就发挥好一个音符的作用!”

“讲得好!”袁永祥说,“我要向你学习,做一个在战场上燃烧的音符。”

袁永祥开始练习识简谱、背台词、学表演,掌握做好宣传文化工作的本领。宣传队也是突击队,打仗之前搞宣传发动,战斗结束后进行慰问演出,随时活跃在官兵中间。这需要反应迅速行动快,善走能跑,尤其夜间行军时能够攀险涉难。大家说,宣传队队员既要磨一张“铁嘴”,还要练一双“铁腿”。

在长春郊外一个镇上整训期间,宣传队领导找来两根钢轨,架在驻地一处废弃的桥墩上,组织全队人员练习走独木桥。瘦弱的袁永祥刚上去时腿打晃、头发晕,不敢站起来,只能爬着过,还时常掉到下面沙坑里。于是,他起早贪黑练走钢轨。每天中午,他还到附近一个废旧火车站的站台,赤脚在水泥地上跑步,磨练脚板子。2个月后,他和战友们不仅走独木桥如履平地,还排练了一套东北大秧歌。

1948年9月,部队从长春郊区南下,昼伏夜行,连续走了17天,到达锦州以南待机地域。宣传队的同志知道要打大仗,采取多种形式做好战前鼓动工作。

师政治部组织了一个“火线通讯组”,共5人,由宣教科王科长任组长。袁永祥是成员之一,任务是协助战地记者,及时把稿件送到师《战锋报》编辑和政治部首长手中。王科长对大家说:“火线通讯就是要在战火中快速准确地报道战况,把官兵的英勇事迹宣传出去,激励广大战友奋勇杀敌!”

在歼灭锦州外围之敌中,“火线通讯组”随62团进行战场报道。每当记者在战壕里写好稿件,袁永祥就穿过枪林弹雨去送稿子。一个来回15公里,都是一路小跑。一天下午,当袁永祥完成送稿任务回到前沿向王科长报告时,得知王科长已壮烈牺牲——他在战斗中不幸踩中地雷……

在向锦州城发起总攻的战斗中,“火线通讯组”随师“尖刀排”行动,统一编组:站在最前头的是61团“钢铁连”副连长钱安良,紧跟着的是擎旗手,袁永祥排在第三位。袁永祥明白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万一前面的旗手倒下,他要把红旗举起来!

总攻打响。当我军炮群发出怒吼之后,钱安良带领这支尖兵队伍在城南一处阵地如猛虎般冲了出去,穿越“之”字形交通壕,涉过护城河,直扑城头。敌人在城墙上架着机枪疯狂扫射,跑在最前面的钱安良侧身躬腰,利用城墙被炮火轰塌的斜坡大步跃上城头。他一手把敌人一挺喷着火舌的轻机枪枪管举起,一手投下手榴弹,敌人的机枪顿时哑了火。擎旗手把红旗高高地插在城头上。他们在浴血拼杀中打开一条通道,攻城的部队向着城墙上飘扬的红旗,吹响冲锋号。

进城之后,“尖刀排”和“火线通讯组”清点了一下人数,比出发时少4名同志……

“火线通讯组”和宣传队利用《战锋报》及战地广播等形式,及时宣传报道“尖刀排”的英雄事迹。全师在阵地上开展“向钱安良学习”活动,激发了广大官兵的战斗士气。

战后,师宣传队为部队慰问演出,干部战士都夸赞演出节目精彩。袁永祥说:“这是因为我们在战场上更深刻理解了战斗文化的内涵,把音符唱出了硝烟的味道!”

战火中,宣传队的任务随着战场变化而变化,演出短小精悍,形式灵活多变,角色随时转换,始终把保障打仗作为工作的主旋律。锦州战役中,全队化整为零,有的看押俘虏,有的护理伤员,还有的去帮担架队,人人在战位,个个能战斗。师政治部首长表扬宣传队说:“你们既当宣传员,又是战斗员,都是过硬的宣传文化战士。”

宣传队有个演奏员叫王立,是从齐齐哈尔市一所学校入伍的青年学生。他二胡拉得好,既能伴奏,又能独奏,是全队的业务尖子。同时,他刻苦学习军事,战场上机智勇敢,具有良好的军事素质。大家亲切地称他“两根弦”。

锦州解放后,宣传队随师部挺进大虎山,追歼逃窜之敌。

一天早上,王立走进一个村子,发现一个小院情况异常。他悄悄抵近侦察,见房门口架着一挺轻机枪。王立急中生智,把背着的二胡乐器盒子端在胸前。这盒子黑黑的、长长的,一头圆、一头扁,活像一件“神秘武器”。他“啪”地一拍乐器盒子,大吼一声:“缴枪不杀!”随即猛冲进去。

突然冲进来一名解放军,手中还握有“特殊武器”,正在炕上休息的敌人吓蒙了。王立把乐器盒子扔掉,抄起轻机枪大喊:“不许动!”敌人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投降。

王立把乐器当武器、勇抓敌人的故事,在宣传队成了大家的创作素材。袁永祥对王立说:“你这二胡拉得不仅有软弓,还有硬弓哩!”王立笑着说:“这都是战火硝烟浸染的。咱们的心中都有‘两根弦’:登上舞台能演唱,上了阵地能打仗!”

“是啊!”袁永祥说,“我们在战场上奏响的是战斗的音符!”

部队向关内进发,袁永祥与战友们唱响了新的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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