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三角洲自然保护区,生长着数百种植物,其中不乏名贵稀有品种。但我还是比较喜爱这里的芦苇。每年盛夏或深秋,270平方公里的天然芦苇连绵不断,形成黄河入海口一大自然景观。
芦苇不需要专门栽种,只要有湿地,就会执着生长。水天之间,一半绿叶、一半白絮,微风吹过,苇叶飞舞,让漫无边际的天空多了几分灵动。有人说,芦花代表相思,常年在外漂泊的游子看到芦苇飘舞、芦花抽穗,就会思念家乡、想念亲人。
芦苇生性坚韧,即便在贫瘠寒冷的地区,也能顽强生长。陪同的友人告诉我,当年黄河三角洲可不是现在的模样,到处都是盐碱地,白茫茫一片,不要说庄稼,就连荒草都很难生长。倒是这芦苇默默陪伴在孤独的油井旁,任凭风吹雨打,与井形影相随,给荒滩增添了一丝生机。
李白在《送别》中写道:“送君别有八月秋,飒飒芦花复益愁。”离别之愁跃然纸上。在别人眼里,芦花或许不属真正意义上的花,而是荒凉、伤感的代名词。我却偏偏喜欢芦花的质朴,敬慕它的宁静,赞叹它的坚韧,向阳而生,节节进取。盐碱地、泥河滩,不论环境多么荒凉、多么恶劣,它总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就像当年奋战在这里的建设者,默默奉献着、坚守着。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来自济宁、青岛、菏泽的3500多名优秀青年聚集到这里,和数以千计的石油工人一起,满怀豪情战严寒、斗风雪,硬是把贫瘠的盐碱地改造成生命绿洲。再后来,很多人留了下来,使这片茫茫荒原有了袅袅炊烟。
距离黄河入海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知青小镇”,它是依托原来的黄河农场建起的旅游景点。知青博物馆、知青艺术馆、知青大食堂,一走进这里,就仿佛走进激情燃烧的岁月。破旧的军大衣、生锈的搪瓷盆、泛黄的奖状,还有用芦苇编织的鞋子、篮子、席子等,一个个老物件无不见证着那段岁月的艰辛和苦乐。
参观中,我遇到一位老乡的后人。她父亲是一名知青,当年下乡插队时从梁山来到这里。从青春年少到垂垂老翁,老人把一生都奉献给黄河三角洲。老人生前说得最多的就是,根扎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漂得再远,魂还会回来。
听罢,我不由想起簇簇芦苇。它枝叶细长,根茎丰富,看似飘零之物,随风而荡,却牵挂于根。即使遭遇狂风暴雨,也坚韧不屈,脚踏实地。
在黄河三角洲,还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军马场。1963年,原总后勤部在这里成立济南军区军马场,官兵们开荒种地、开辟牧场、植树造林,成为这里最早的拓荒者。“牧马神仙沟观落日,扬鞭大草原迎东风”是官兵们当年生活、工作的真实写照。芦苇摇曳,芦絮飞扬,他们辛勤劳作,驯养的3万多匹军马、军骡成为运送物资的重要力量。
历经沧海,几多变迁。当年的知青、石油工人、军马场的官兵早已青春不再,他们用心血和汗水耕耘的盐碱滩早已变成美丽的生态家园。如今,茂盛的芦苇荡犹如一道坚固的绿色长城,守护着黄河三角洲的幸福和宁静。芦花飘飘,是我心中永远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