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26日,是我军著名心血管外科专家汪曾炜100周岁生日。北部战区总医院协理员侯丹宁希望我能为汪老写几句诗,我立即愉快地应允了。
1999年,我曾拜访汪老,在他家与之长谈,并撰写一篇报告文学《心的呼唤》。当时,他向我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执着追求。
记得我对汪老说:“如果不是我来写,而是由您的堂兄来写,这篇报告文学可能成为一部经典。”汪曾炜的堂兄不是别人,正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汪曾祺。
我采访汪老那年,他已77岁,仍在上手术台,耳不聋,眼不花,手不抖。
1983年,在北京举办的国际胸心血管外科学术交流会上,世界心血管外科权威、美国著名教授柯可林,对汪曾炜和他的团队取得的成果评价道:“手术数量多,死亡率低,比我们工作做得好。”我军著名教授苏鸿熙说:“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心脏外科医生,就要到汪曾炜手下学习,他是我国心脏外科领域的一面旗帜!”
汪曾炜经常跟晚辈讲,高楼大厦是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拒绝做好一砖一瓦的准备,高楼大厦就永远只是一个梦想。他是一个善学的人。当时,在他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居室里,沿墙放了3个大书架。上面有几千册书刊,其中有不少外文资料。他悉心钻研那些外国名医是怎样成功在心脏这个敏感而又极重要的部位施行手术的。每天晚上,他都坚持到病房,看看病人术后的恢复情况。从病房回来,他才能安心读书,常常熬到后半夜,有时看得兴奋,即使通宵达旦依然如醉如痴,毫无倦意。他把医院图书馆的藏书看完,又跑到中国医科大学图书馆去看。有时馆员要午休,怀揣两个馒头的他怕耽误时间,分分秒秒不舍得放弃,竟叫人把他锁在查阅室里继续攻读。图书管理员悄悄议论:“这个人读书入了魔!”
汪曾炜一直记得自己第一次完成体外循环手术的情形。那是1964年,患者是部队一个营长的孩子,仅8岁。这个小患者心室有缺损,闭合严密,还易产生心脏传导系统的问题。汪曾炜和他的同事们一连19天没离开病房,像坚守阵地一样看护着孩子。这个小患者被救活了,后来长大成人顺利结婚生子,对汪曾炜无比感激。
75岁那年,汪曾炜应邀到原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为患者做心血管深处动脉瘤手术。患者血管一直渗血,汪曾炜一边手术一边为患者输血。最终手术成功,他在手术台上站了整整12个小时!
有个20岁女青年因单心室复杂心脏畸形,难以继续工作。在汪曾炜精心对症手术后,她的身体恢复正常,后顺利结婚生子。每年她都要来看望救命恩人汪曾炜。
一名学生曾在高考中取得高分,但因心脏室间隔缺损止步于大学校门之外。汪曾炜给他开胸修补,使他重新焕发青春风采。第二年再考,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邮电大学。
济南市的一名儿童患法乐氏四联症,走十几米就得蹲下来大口喘气,洗漱、吃饭都需大人照顾。汪曾炜成功对其进行了手术。后来,汪曾炜路过济南时,去看这个孩子,他已长成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参加了工作,能与常人一样从事各种活动。他兴奋地告诉汪老,在游泰山的时候,自己还登上了玉皇顶。
一个又一个患者,一次又一次手术。汪曾炜的绵绵爱心和精湛医术,让一个个生命延续着鲜活与精彩。
我与汪老谈及生命的话题。他给我背诵了一段他最欣赏的话:“青春不是人生一段时光,它是一种精神状态,它不在于红颜朱唇和轻快的腿脚,而在于它的意志力、创造力和充沛的精力。这是使人生充满活力的源泉。”这段话出自美国作家塞缪尔·厄尔曼的笔下。汪曾炜用这段话自勉,激励自己青春常在、宝刀不老。
早在1954年,汪曾炜在辽阳抗美援朝晚期战伤医疗研究组工作。时年32岁的他结识了德艺双馨的军中名医吴公良,看到了自己的人生榜样。“妙手通达”——这个条幅由著名电影导演谢添书写,是谢添的亲友在接受汪曾炜手术恢复健康后特意送来表达心意的。我记得,在汪曾炜家的客厅里,回旋着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在优美的古典旋律中,我凝视着汪曾炜:穿着白大褂,只在领口处露出绿色的军衣和领章,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眼镜后面的目光坚定而亲切……噢,这不是汪曾炜本人,彼时他正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着。这是客厅里的一幅油画,栩栩如生,细致传神。作者王勉曾患严重心脏病,汪曾炜为其做了手术,使其脱离病痛,重操画笔,倾情创作。
看了油画肖像,再看眼前朴实的汪老,我总觉得,再好的作品也没有汪老本人更高大、更健美、更令人尊敬和喜爱。于是,我应侯丹宁之邀为汪老赋诗:“百岁寿翁汪曾炜,志存高远终不悔。漫长人生党引路,德艺双馨皆赞佩。阔步前沿攀高峰,敢为人先勇气锐。高龄仍战第一线,医术品格传后辈。足迹遍布全中国,军内军外好口碑。终身成就留青史,无影灯下他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