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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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记忆中的小脚丫


■谢泽东

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父亲打水给我洗脚,高兴时会用满是胡茬儿的嘴亲我的小脚丫。我常被刺痒得咯咯笑。长大后,回忆起这件事我依然不解,小脚丫有啥可亲的?

直到自己做了父亲,才渐渐体会到为人父的心情。我有时也会给儿子洗脚,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脚丫,忍不住就想亲两口,以表达对他的爱。时光如梭,小时候的那个画面似乎又浮现眼前,我终于读懂了父亲。

2015年秋季,我正忙于战备综合整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中秋节前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告诉我,父亲因晕倒在自家门前送医院抢救,被确诊为肺癌中晚期,需要动手术。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让我说不出话。母亲宽慰我说:“本来不想告诉你,又怕留遗憾,想想还是告诉你吧。不要太担心,家里有大哥和姐姐呢。”

这时,团长孙治国正好经过,看到我满腹心事的样子。问明情况后,他让我抓紧赶回老家。我连夜把手头工作安排好,次日一早,直奔火车站,14时就赶到老家医院。此时,年迈的母亲和大哥、姐姐姐夫都在手术室外等待。父亲病情紧急,已进手术室,左肺必须切除。16时左右,手术成功结束。

父亲全身裹满纱布,戴着氧气罩,插着导尿管,一直昏迷。大概过了4个多小时,麻药劲过去,父亲动了动,大脑有了意识,但是说不了话。医生说,几日内不能开口说话,需继续住院观察治疗几周,且只能吃流食。大哥摸着父亲的手指告诉他,老大、老二都在,老小也从北京赶回来了。一向坚强的父亲流下眼泪,只能动动手指,表示他知道我们都在。

我们轮流陪护,给父亲擦背、喂食。大哥是军队转业干部,知道我有任务在身,一再催促我早点归队。我带着不舍,在术后第3天,离开暂时还不能说话的父亲,赶回部队。

一个多月后,父亲出院,身体逐渐康复。我负责的工作也顺利通过上级检查验收。有一天晚上,我认真地看了一遍之前父亲发来的几十条小视频,他多次对着镜头告诉我:“儿子,老爸身体恢复得挺好,不要牵挂,安心工作,一定要把领导交代的任务完成好。”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听别人说,癌症手术后可以配合做化疗,这样效果会更好,但很受罪,头发也会脱落。父亲生来倔强,对生死看得很淡,坚决不同意化疗。他年轻的时候可以挑起200斤的稻把子,一晚上能把5000斤的稻子从院子里一袋袋扛进粮仓,但术后身体大不如前,走不到200米就喘不过气。

2016年春节过后,父亲经常跟母亲念叨:“今年想到北京小儿子那儿住一段时间。”“五一”假期第一天,我和爱人就把父母接到了北京。每到周末,我都带父亲出门逛逛北京城。端午节后,我们赶上搬家,告别出租房,搬进部队新分配的公寓房。虽然只有54平方米,但父亲在临回老家前能住上一晚,我们颇为满足。那晚,奔波劳碌、辛苦一辈子的父亲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在北京,能有个房子住就很幸福了。要知足感恩,在部队好好干。你们能在北京安家立业,我死了,也闭眼了。”

一语成谶。2016年8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我正在体能训练,突然接到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不是谢恒安的小儿子?你父亲在公交车上突然晕倒,正送往医院抢救。你赶紧通知家人去人民医院。”打电话的人是公交车司机。没想到,我给身在老家的父亲做了一个电话胸牌,这时派上了用场。

22时许,大哥告诉我,父亲仍没有醒过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天,当我从北京赶回老家医院,父亲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只能靠呼吸机勉强支撑。医生告诉我,父亲是突发脑溢血,插着呼吸机,只为让子女和亲人多看看,也是等我回去见最后一面……

对父亲的离去,我始终无法释怀:再过一个月,他的小孙子就出生了;他的养育之恩,我还没报答。

每当思念父亲,我会一个人静静地反复听那首歌:“记忆中的小脚丫,肉嘟嘟的小嘴巴。一生把爱交给他,只为那一声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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