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大雨不停地下了3天了,鲐背之年的刘老汉从屋里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隐隐有些不安。他想起新中国成立前这片土地上的那次大雨。当时家里穷,大河决口,雨水泡塌了茅草土屋,一家人流离失所,没人管没人问,直到水退后才回来重建家园。眼下,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势头。
吃过儿子送来的早饭,刘老汉正准备再看看新闻,忽然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冒着雨雾冲进了院子。其中一个军人大声喊道:“老大爷,水头马上要来了,赶快转移!”刘老汉环顾了一下屋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把几本证件和自己坐了几十年的小板凳拿上了。军人背着刘老汉上了北边的河堤。这里是周围最高的地方,不少村民已经被转移至此。
刘老汉在堤上的雨棚下放下板凳,坐了下来。这个小板凳还是土改的时候分的,小巧玲珑,光滑黢黑,表面好像能渗出油来。更难得的是,它可以拆卸组装。几十年来,刘老汉将其视若珍宝。前几年,有个走村串户收旧家具的人见了,说这是名贵木头做的,想以5000元的价格收走,刘老汉没同意。
看着大堤上来回奔忙的“迷彩绿”,刘老汉又想起当年支前的事来。几十年过去,他的记忆还是那样清楚。淮海战役中,他是村里的支前民工,在深冬推着独轮车到几百里外的战场上送粮食。一次,遇到敌机轰炸,一颗炸弹落在运输队边上,来接应的一个战士猛然把他推倒,压在身下。炸起的冻土埋了他们一身,他啥事没有,掩护他的战士却负伤了……
忽然,大堤上一阵喧哗,“有人昏倒了!”一个军人被抬进雨棚,众人赶忙让出一块地方,撑开毯子。刘老汉这才看清,躺在毯子上的是一个年轻的战士,迷彩服早已湿透,眼睛紧闭,嘴唇干裂,两腮通红。旁边的一个乡亲摘下战士的帽子,用手在额头上试了试,“呀!他发烧了,体温还不低。”这时,另一个战士带着哭腔说:“这是我们史班长,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另一个乡亲说:“赶紧喂点白开水……谁拿退烧药了?”雨棚下的人们赶紧忙活起来,不一会儿,找到一盒药,可没有白开水。几个战士打开水壶,一天一夜的奔波,早已涓滴不剩。“谁还有矿泉水?”一个乡亲大声问道。雨棚下一阵沉默。“不是正下大雨吗?接些来,烧开了喝!”有人提议。
烧开的雨水不一定卫生,但眼下只能试试这个法子。有人拿出小瓷盆接雨水去了,有人找了几个砖头垒成土灶。雨水接来,放在灶上,可上哪里去找干柴呢?有乡亲从孩子书包里拿出干燥的厚厚一沓练习本,一个战士说:“大婶,这是孩子的作业,不行啊!”“什么行不行的,作业可以再写,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婶一边回答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小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可战士还是不同意。再说,这些练习本也不足以烧开这一小瓷盆雨水。
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刘老汉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老伙计,这回该你真正发挥作用了。”只见他三下两下拆开小板凳,把木料递到准备烧火的乡亲手中。
“三爷爷,你……”烧火的人愣了。大家都知道,这板凳是刘老汉的宝贝。“别作声。”刘老汉努了努嘴。烧火的人慢慢接过木料,眼睛有些湿润。
火苗舔着盆底,瓷盆里的雨水冒出热气,水开了。不长时间,温开水就送到了昏倒的班长口中。
这个法子真管用!过了一会儿,班长慢慢醒来,并服下退烧药。此时,一阵奇异的香气从雨棚下散发出来,弥散在空气中、大堤上、人群里。任凭再大的雨雾,也不能冲散这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