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心在路上。火箭军发射车驾驶员驾车或碾冰破雪，或翻山越岭，或越沟涉水，直至最后和号手协同操作，让导弹成功升空。他们是驾驶员，更是战斗员。导弹飞驰的方向，就是他们眺望和期待的远方。从大山那里学习深刻，从大漠那里学习沉着，从密林那里学习机敏，就是他们在路上的收获与珍藏。

一

冬日的塞北，尽是坚硬和寒冷。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只有数不清的碎石子和已经干透的骆驼粪。

天还没亮，发射车驾驶员、三级军士长刘超带上栽绒帽和棉手套来到车场，围着自己的“老朋友”小跑两圈，然后上车发动进行预热，拍了拍方向盘上的“东风”标志，轻声说：“兄弟，今天又得大干一天，你可要坚持住啊！”

此次驻训，该旅所有发射车要连续数十天奔驰在戈壁演练区完成跑车试验，人员和装备都要经受严峻考验。

黎明，车场内战车轰鸣，烟尘滚滚而起，柴油味直扑鼻腔。一辆辆披着伪装、背着导弹的发射车，奔向无边戈壁。

一路阴天，气温低至-30℃，车轮变得僵硬。翻越一个土坡时，一块篮球般大小的石头突然溜到左侧车轮下，车身剧烈颠了一下。刘超感觉屁股离开座位有一秒钟，赶紧死死按住方向盘，稳住方向。

中午到达休息点，刘超第一时间绕车检查，发现液压管道接口处有点渗油。缠好胶带，垫上皮垫，又用卡子卡紧，刘超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炊事班分发的盒饭虽然放在驾驶室，但已凉透。刘超吃着“冰碴饭”，仍津津有味。

“班长，这还能吃吗？我这保温壶里有热水，你泡泡再吃！”操作号手、下士卫嘉飞说道。

“没事儿，饿了吃啥都香。”刘超笑着回答。

饭后启程，天晴了。远处的盐湖泛起粼粼银光，周围是一片耀眼的白色盐碱地。刘超心里暗喜，没想到在荒凉之地还能看到这般风景。

入夜，返程。连续驾驶一天，刘超有些疲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取出一根小红辣椒，又从兜里掏出几片柠檬放到嘴里，一同咀嚼。酸辣至极，无比提神。

归营，刘超所在的发射单元上交了一组翔实的数据，圆满完成当天任务。

来到洗漱帐篷，刘超坐下泡脚。盆里是刚打来的热水，盆下是一层厚厚的冰。热水和肌肤接触的一刹那，白天训练的疲惫一扫而光。

二

发射车驾驶员、三级军士长赵亮有一张最珍视的个人特写照：坐在驾驶室的他，头戴凯夫拉头盔，涨红的脸上凝满汗珠……每当看到这张照片，他的思绪就会回到2017年那个血性激荡的夏天。

朱日和联合训练基地，滚烫的气流在地平线上升腾涌动，地表温度高达50℃。即将参加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阅兵的徒步方队和乘载员，个个被晒得脱了几层皮。身处驾驶室的发射车驾驶员，经受的是更加严酷的考验。

为更好把握发动机转速，车内不能开窗户、空调，驾驶室俨然一座火炉。每次训练结束，赵亮就像蒸过桑拿，湿透的衣服能拧出一摊水；靴子里能倒出半碗汗水，踏在地上就留下一个个湿脚印。

发射车通过检阅台必须做到等速、等距、骑线。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赵亮作为方队基准车驾驶员，担负着控排面、匀速度、稳节奏的重任。为了让战车乖乖“听话”，他想出很多“笨招”。比如，通过光脚丫和脚上绑沙袋依次踩油门的办法精确掌握力度；蒙上眼睛，脚踩油门，听音判速……赵亮自我加训，克服身体、场地、天气等一系列困难，最终做到毫厘不差。

接受检阅当天，赵亮紧握方向盘，屏息凝神，目视前方。100米、80米、50米……马上就要通过检阅台了！就在这时，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赵亮额头滑下，混着沙子越过睫毛浸入右眼。针扎般的刺痛感骤然袭来。

赵亮咬着牙，让自己保持平静。10秒、30秒、60秒……最终，赵亮驾驶战车稳稳地通过检阅台。待车辆停稳，他才清洗红肿的眼睛。

成绩公布：方队通过检阅台纵横斜三点整齐，等速驾驶200米，时间47.97秒，正负误差0.03秒。结果一出，现场掌声阵阵。

光荣接受习主席检阅，是赵亮觉得最神气的事。他也因此荣立三等功，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这枚亮闪闪的军功章，凝结着忠诚与汗水，总能让他浑身迸发出坚定的力量。

三

炎炎夏夜，南国密林。三级军士长朱高峰驾驶战车随部队机动至此，开启为期3个月的驻训。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朱高峰接到命令：宿营地暴露，火速转换至预选部署地域。

车轮一动，就是出征。夜幕降临，雨势有增无减，能见度越来越差。朱高峰驾驶的头车是车队“领头羊”，必须控制好车速。行至狭窄的山沟处，眼前是一条遍布杂草灌木的泥泞之路。左侧山体峭壁长满藤蔓和枝杈，右侧是一片棕榈树和野竹林，灯光照过去只有无尽的黑暗。朱高峰摸不清楚竹子外侧是树木还是断崖。

微光条件下驾车通过未知路段，对心理素质和技术水平是双重考验。朱高峰驾车靠左慢慢行驶，车轮底下传来“咔嚓咔嚓”声，左侧车窗和车顶不时被枝杈打得“嘣嘣”响。车队像一条卧在山涧的巨龙，一点点向前蠕动。

经过一个上坡弯道时，朱高峰驾驶的头车突然动力不足、速度变慢，随后的2号车立即采取紧急制动……真是“夜间盲行路，手握生死盘，脚踏鬼门关”。

在这条未知路段上，朱高峰不知拐了多少道弯，车队足足走了1个多小时，才顺利挺进部署地域。

次日勘察，他们发现，整条路比发射车仅宽出不到1米，道路右侧是十几米深的沟崖。第一个急弯处的石头上，仍留有几道黑色轮胎压痕。

除了陌生地域带来的“天然课目”，更有实打实的战火淬炼。那次，战斗发射演练进入3分钟倒计时，发射架长樊利翔的手持指挥终端接口处螺栓突然断裂，指挥失效。朱高峰快速启动备份预案，迅速恢复与营指挥车的联络，导弹顺利“点火”。驻训期间，朱高峰和作战班子同无处不在的“蓝军”斗智斗勇，处置数十起特情。

“驾驶员更是战斗员！任何时候，必须排除万难，保证准时发射。”朱高峰扛在肩上的3道拐，就像盘山路上的3道大弯，只有脚踏实地走过曲曲折折的路，才能扛起如山重任。

“宁可牺牲将士百千，不可丢失国土一寸”，每次看到宿营地帐篷上的标语，朱高峰的心底总能升腾热血奔涌的激情。胸有丘壑，可见山河。导弹飞驰的方向，永远是他执着追逐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