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我坐车堵在回乡的路上,远远望去,宽阔的公路竟成了“停车场”。
正值假日,大家都千里迢迢往家赶。有的坐高铁,有的打“飞的”……最终都汇聚在回家的路上。
奶奶在2008年去世后,每逢清明,我都会随爷爷、父亲、叔叔去扫墓。田陌野径,难寻坟茔,唯有那棵筑有喜鹊窝的树,成为我们寻墓的路标。
那时,我们总能碰到刘叔,两家人的坟茔紧挨着。他早年赴新疆高校任教、娶妻生子、事业有成。父母离世后,他基本不回乡过年了。唯独每年清明,都要不远千里返乡,即使已步履蹒跚、双鬓斑白。
去年清明,我返乡给奶奶扫墓,又碰到了刘叔。我颇有疑惑:“您年纪也大了,为什么每年还要坚持回乡扫墓?”
“你还小啊!”刘叔站在他父母的坟前说,“人这一辈子,只有站在这里,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向何处。”
今年扫墓,独缺一人——我的爷爷。就在之前几天,爷爷因为晒被子时不慎摔倒,不仅磕伤了眼角,还伤筋动骨,只能卧床养病。这次父亲特地从省城赶回老家,端着老人家只能吃的稀粥和菜,来到爷爷床边喂他。
“爸,我是汉中,您还认得我吗?”
“嗯……”爷爷病痛呻吟。
“好,您还认得我,那张开嘴,我来喂您喝粥……”
父子之间的对话让我倏然动容:少小离家、两鬓斑白的父亲,照顾着百岁高龄、卧床不起的爷爷,这样的场景能有几回,这样的稀粥能喂几回?为人儿女,多希望时光慢些走,愿用生命换父母岁月长留。
服侍好爷爷,我们去往奶奶的坟茔。途中,父亲手拎祭品、满脚泥泞,边走边讲祖辈的陈年往事——爷爷如何遭遇乱世,如何参军抗战,如何智斗日伪,如何中原突围,如何苦难辉煌……
年年讲、岁岁复,一遍一遍,从不厌烦。冬去春来,草木萌生。我们冒雨前行,来到奶奶坟前,砍枝锄草、描红翻沟、清洁培土,隐没在田间的旧坟焕然一新。父亲、叔叔虔诚地摆上祭品,插上鲜花,引导我们相继跪拜。
我们来到这世间,各自拥有不同的角色,承担相应的责任。漂泊在外,记得常回故乡看看。生者寻根,叶落归根。有人烟处,必有血脉传承。
时过境迁,山海相隔。现在的路,或许已回不去我们从前的故乡。无论身在何处,都别淡忘永远的根——即使只是几声离别时的切切乡音,一缕黄昏时的袅袅炊烟,几度梦回时的片片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