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蝴蝶!
她们,此刻像扑棱棱飞进这里的蝴蝶。在高原脚下的连队,文艺宣传队翩然而至。
队伍里有个女孩叫胡蝶,会唱歌,跳起舞时,真像一只闪亮的蝴蝶。
台上,胡蝶的鼻翼渗出细碎的汗珠。顾不上擦拭,她开始和大家互动。
“歌好听吗?”
“好听!”
“夸人没诚意哟!能不能具体地形容一下?”胡蝶眉峰一扬,眼睛轻眨。
“像——白云!雪莲!山泉!月亮!”大伙的热情直冲云霄,能消融周围山顶的积雪。
胡蝶柔柔地笑了笑。
有一名老实的新兵喃喃道:“您美得像牛粪火一样。”
“哈哈……”胡蝶一笑而过,心里也没在意。
演出完,战士李旦带着她们在连队附近“观光”。
哦,蝴蝶!姑娘们快活地打量起山野。“这个像豹纹!哇,还有迷彩色!”一股股汹涌浓烈的颜色冲撞着眼眶。“怎么会有这么多种蝴蝶?”
李旦指了指视线的尽头。夺路向南的大河,被切割成许多与岸边山峰落差巨大的河谷。天一暖和,从河谷、从山腰便汇聚起蝴蝶的队伍,各式各样,珍稀奇特。它们也会怯生生地落在连队窗棂上、屋檐上。
“我觉得自己就像蝴蝶!”胡蝶心里低吟着,俏皮地扑着一只迷彩色样的蝶儿。一个不慎,跌在草窝里。哎呀!草边还有扎眼的粪蛋儿。
李旦伸手扶她时,胡蝶愣住了。她惊讶地看到他那黑发环绕的头顶,有一片瓶盖大小的秃顶!
“你的头顶……”胡蝶惊觉失言。她忽而想起,若体内维生素匮乏,就会有这样的炎症。
“是不是像粪蛋儿?”李旦爽朗笑着。
“啊,不不,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
“你误会啦,粪蛋儿在我们这儿,是好东西!”
原来,在高海拔连队,牛粪像粮食和氧气一般重要。天一冷,谁不渴望圪蹴在牛粪火旁?下哨后身子冻得僵硬,粪蛋儿突突地烧着,烘一烘,真好!
“那……不臭吗?”胡蝶轻声问道。
“其实,这儿的牛群主要吃干草。”李旦随手捻起一个粪蛋儿,“它历经草甸上的风和光,只剩下淡淡的草味儿。风剥雨蚀中,还能保持基本的轮廓和形状。”
——“这就是没丧失筋骨。你看,咱这儿的粪蛋儿多顽强!”
——“老兵总说,嗅不出粪蛋儿的香,就甭想在连队‘毕业’!”
——“我们喜欢谁,就叫他蛋儿。因为,粪蛋儿就是宝贝蛋儿。”
听着李旦蘸满阳光的话,胡蝶的心田笼起湿漉漉的水雾。她想起小战士说她像牛粪火。是啊,这儿的牛粪火是极美好的意象,带着光亮、热情又温暖!
蓝天白云牛粪蛋,雪峰绿水土疙瘩。胡蝶怀着千万分的虔诚,望向这片广袤大地。
前方出现一大块干牛粪,只见李旦伸开双臂、张开五指预备去扒这块“宝贝”。胡蝶脑子里一个形象乍现——他的双手多像张着翅膀的蝴蝶。这对翅膀上,老茧密布,指盖凹陷,还有裂开的深浅不一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