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家乡的深情,像是无法破解的密钥。那根深蒂固的思念、饮食、风俗、习惯,已长成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一直无法从我的血脉中剔除。
我出生在豫西伏牛山区一个偏僻闭塞的山坳里。那里山高林密,风景如画。我常伴着青山的绿彩,弯腰掬一捧山泉,抬头看一眼蓝天,回望自己走过的道道山路,快乐着赤脚的童年。
父亲一辈子不识字,12岁就挑起家庭重担,编筐、盖房、烧窑、做家具等样样都会。因农活多、担子重,父亲积劳成疾,50多岁便患上坐骨神经痛、高血压等多种病症。母亲也是一个苦命人,没上过一天学,未能享一天福。母亲勤劳、朴实、贤惠,是邻里公认的好人。为养家糊口,母亲白天常和父亲上山开荒种地干农活、挣工分,晚上还要和家人推着300多斤重的石磨盘磨粮食。母亲很少清闲过,一年到头洗衣、做饭、喂猪,天长日久,两只手都裂开了口子。母亲48岁那年,因患病医治不及时撒手人寰,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年寒冬,我只有7岁半。
失去母亲,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父亲和哥哥姐姐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8岁左右,我就常肩挎挎篓、背扛镢头,跟着哥哥姐姐一边放牛一边刨药材,来挣学费。那时家里尽管不富裕,但父亲还是支持我读完了初中。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初一时,我刚15岁,已经学会和面、擀面、蒸馒头、缝补衣服……初中3年,我平时住校,周末回家既要帮父亲干农活,又要推石磨准备周一往学校伙房交的糁子,同时还要蒸馒头备下一周的干粮。馒头吃到周四就没有了,星期五下午放学往家赶,常常饿得两眼发黑。这段时光,对我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在苦水里长大,经受岁月的熏陶,生活馈赠了我很多很多:学会自谋生计,学会坚持忍耐,懂得自立自强自尊自爱……
贫穷是一种财富,可以激发人的斗志。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便有了参军报国的志向。这源于我和家人对军人的崇拜。初中毕业那年,我到乡武装部报名应征,然而由于体重不合格被刷了下来。人生如屋,信念如柱。风雨中,它呵护着一个人的执着;奋进中,它熔铸着一个人的品行。翌年,我早早到武装部报了名。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那年冬季,懵懂的我扔掉赶牛的棍子,带着山里娃骨子里的朴实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从大山深处那坎坷的羊肠小道上精神抖擞地向军营进发。
与父亲分别时,我仿佛看到他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庞又苍老许多。那一刻,我的情绪难以自抑,泪水瞬间模糊双眼。父亲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远远地望着我。车开动了,我走远了,父亲的背影和音容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初入军营,诸多不适应在我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改不掉家乡话、吃不惯大米饭、体能训练跟不上……那时候,新兵训练抓得非常紧,白天练队列、体能,晚上熄灯后,班长还要组织开展小型练兵,大冬天,开着窗户,做俯卧撑直到汗流浃背才能上床睡觉。从最初的水土不服、体能不达标,到适应环境、考核合格,短短两个月,对我来说终身受益。
2005年,父亲去世,给我留下难以释怀的遗憾。父亲给予的太多,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成人,我却没能尽到做儿子应尽的孝道。回不去的是童年,忘不掉的是记忆。身处军营20多年,心中对家乡的眷恋、对亲人的思念愈发强烈。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那些经历过的波折坎坷,禁不住泪眼婆娑。
我常常在想,自己从大山深处一路走来,能成长为一名团职干部,并多次立功受奖,每一次进步、每一分收获,无不凝聚着父母的养育、组织的培养和战友的帮助。每念及此,我内心深处便充满对父母、对领导、对战友的无限感恩。羔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情。知恩、感恩、报恩,是我做人所坚持的一贯准则,也是我未来军旅征途上前行的动力。
我从大山走来,忘不了大山给我的情爱;我在军营追梦,强军路上留下我跋涉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