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排长边解开子弹袋边向各班下达命令:“清理子弹,从现在起,每一发子弹都是金贵的,要保证一发子弹放倒一个敌人!”所有被夜色笼罩的战士,始终没有一个人吭声。子弹快打完了,我们还能跟上主力部队吗?我们还能走出草地吗?排长在心里问自己。
星光点点,草地上呼呼地刮着冷风。二排长又向不远处只挂了一块布帘的地方瞅一眼,这时,有一个女人的呻吟声传来。
“就忍不住吗?!”
二排长严厉吼道:“蒜杵子,闭嘴!”那个叫蒜杵子的战士便不再说话。在没有灯火的夜晚,蒜杵子的眼里冒出两粒火星。
“报告排长,我们班只剩下7发子弹。”三班长报告。
六班长报告:“排长,我们班只有3发子弹。”
五班长一直沉默着。
二排长问道:“五班长,子弹清理了吗?”半晌,五班长才说:“排长,我们的子弹已经打完!”本来,二排长想发火,可是,子弹消耗多的战士也是为掩护战友撤退,迫不得已才扣动扳机。枪里没有子弹哪行啊,他把集中起来的不到40发子弹又重新进行分配,自己仅留下一发。
各班在领取子弹,女人痛苦的呻吟从那块被掀动的布帘后面传出。突然,远方传来两声枪响。
“二排长,给我记住,哪怕你们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把女人和孩子平安送出草地!”政治部宣传干事跟他说,这是团长的原话。营长的家属快要生孩子了,二排长知道,艰苦卓绝的战争条件下,保护女人和孩子,也是使命!
听到枪声,二排长向布帘方向喊了一句:“小凤,她还有多少时间能把孩子生下来?”
小凤是卫生员,回道:“排长,我不知道啊。”
“你怎么连生个孩子的时间都掌握不住!”二排长显得有些急躁。
小凤急了:“二排长,你家嫂子生产,能保证到点就生吗?”二排长不再追问,知道自己有些唐突。
枪声好像又近了。四班长问道:“排长,我们怎么攻守?”二排长调整一下兵力,说:“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保证营长的家属把孩子生下来。”
“一个地主的女儿,还值得牺牲我们弟兄的生命护着她?”
“石头,地主的女儿投身革命,是我们的同志,还是三营营长的爱人,又是三连指导员,她怀的是革命的后代!以后,绝不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队伍中的同志。”二排长说完,在黑夜果断下达命令:“三班长!”
“到!”
“你们班负责守卫产妇生产,要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是!排长。”
四班负责吸引敌人火力,排长给了他们12发子弹。五班和六班从两侧打击敌人。
敌人正在逼近,火力凶猛,四班的枪声像埋在火塘里的竹节,半天才冒出一声闷响。机智的四班一边与敌人周旋,一边把敌人引向包围圈。稀疏的枪声,把敌人搞得晕头转向。双方的枪声一时哑,一时又密集起来,敌方始终不能接近三班守候的“妇产科”。
接近黎明时分,“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三班战士紧张的心也随着新生儿的呱呱坠地而落地。
枪声渐远,敌人始终摸不清我方兵力,疲惫地撤退。
二排长在收拢人员时发现,四班只回来两个人,一个是石头,另一个是蒜杵子,石头头上裹着浸透血迹的布,蒜杵子丢了一条腿。石头说不出话,蒜杵子哭着说:“班长他们都牺牲了。战斗打得太残酷,班长……班长一个人就放倒他们5个。排长,我们这样流血牺牲,为了啥?”
这时,卫生员小凤把新生儿抱过来,破旧的军衣裹着细眯着眼睛的孩子,蜡黄的脸上一张粉红的小嘴一张一合,终于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啼哭,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明显运足了底气,撕开了黎明前的黑暗。他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赶来这支队伍报到的一名小兵,也像是在回答困在蒜杵子心中的疑问。
二排长心情沉重地说:“同志们,听到了吧?孩子出生了,母子平安,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走出草地,就是我们的胜利。我们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们?我们不怕砍头,不怕死,就是要让我们的革命结出胜利的果实!”小凤抱着孩子,说:“排长,我们得给宝宝取个名字。”
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表示取不好名字,把目光投向二排长。
二排长思索着:“这是长征路上一次小小的战斗……叫战生!”战士们鼓起掌。
二排长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他指挥着队伍,让战士抬上产妇和孩子,站在原地,向战士们牺牲的方向静默几分钟,然后向草地尽头追赶主力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