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DA”视阈下的战场熵增
■杨佐 孙诗东 苏志广
编者按
近年来,熵从热力学定律加速拓展到生命科学、管理科学、军事科学等更大范围,成为度量一个系统或事物混乱无序状态的标准,在军事领域可引申用来度量“不确定性”或“战争迷雾”。从某种角度说,作战指挥控制的本质就是谋求熵减、控制熵流、对抗熵增,最终实现负熵。具有智能化特征的信息化战争是有着高度复杂性的巨系统工程,研究探寻作战对抗熵减之道攸关打赢之需。
从本期开始,我们推出系列文章,对信息化战争“OODA”之熵进行探讨,以期拓宽大家研究战争的视野,深化现代战争制胜机理研究,敬请关注。
宇宙整体是混沌的,体现着熵增定律,但人类作为局部又是有序的,可以实现熵减。用辩证法语言来说就是,事物发展的本质是新事物扬弃旧事物,是事物内部否定之否定的辩证统一。就军事领域而言,熵减的终极方向必然是与智能化相伴而生,驱动作战体系在遵循“OODA”循环逻辑基础上,加速向战场可视化、指挥扁平化、行动一体化方向发展,侦察更加全向透明、控制更加快速精准、打击更加即时高效,虽然主观上在努力朝着熵减目标迈进,但客观上却造成作战要素越来越多元、作战空间越来越多维、作战体系越来越庞杂,这就不可避免带来了新的战争熵增。
观察之“汪洋”
传统的战场侦察监视任务往往由专业力量担负,“观察”环节的不确定性主要表现为“看不清、看不远、看不准”。信息化条件下,情报获取力量逐步泛化为作战体系中的每一个行为体,“观察”环节的不确定性表现为快速增长的数据采集能力与有限的数据处理能力之间的鸿沟不断扩大,即“吃得进去、消化不了”。
传输负担加重。现代战场上,急剧膨胀的数据传输需求与相对有限的网络传输能力的矛盾日益突显。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态势,侦察监视预警信息只有快速共享和实时更新,“观察”的信息才具有实战实用价值,但实践中需要共享和更新的信息量十分巨大。据悉,外军一次小型战术行动,陆基、空基、天基等全方位侦察情报系统,全天候运转一天产生的数据量往往就会高达60TB。
处理时效降低。日趋多样的情报获取手段、大幅拓宽的数据来源渠道,使信息越来越呈现出半结构化或非结构化大数据特征,格式不规范、标准不统一、要素不完整、更新不及时,不可避免会拉长情报整合时间、降低信息处理时效,成为影响作战进程的“卡脖子”环节。
联动要求变高。信息化战场广袤无界,任何一种侦监手段都囿于其局限性,不可能把所有目标都囊括其中,也难以保证侦测数据的完整性与精确性,需要组网运用各类探测传感设备,充分发挥各自固有功能,才能实现视野拓展、优势互补、功能叠加。
判断之“迷茫”
“观察”环节之“汪洋”,虽大幅降低了信息匮乏导致误判的可能性,却使“判断”出真实有用的作战信息有如大海捞针般困难,成为新的“战争迷雾”。
态势研判难度大。信息化条件下,作战域覆盖物理域、信息域、认知域等多维时空,虚实交织、软硬并存,作战时空难以确定,前线后方难以分清,敌我身份难以辨明,使对整个战场态势进行科学分析、准确判断日趋困难。
信息分析难点多。随着战场目标范围的拓展、侦搜精度速度快速提升,信息体量呈指数级爆炸性扩张,要对这些信息进行系统整理、快速筛选、实时转化,面临的淤点堵点不可小觑。
情报判别风险高。电磁干扰战、数据诱骗战、算法制衡战、心理认知战等新战法进阶运用,使得信息掺水、真相伪造成为作战对抗新常态,以假乱真的声像合成、无孔不入的网络攻击、身临其境的虚拟现实,将使情报判真辨伪遭遇更多风险。
决策之“困顿”
“决策”环节的核心是信息优势,关键在精准高效。战场环境的高复杂性、临机响应的高动态性以及情报信息不完整、对抗边界不确定、交战规则不清晰等,使得信息化战争呈现出决策博弈的高对抗性,每个与现实情况存在细小偏差的决策,都可能造成非线性裂变,不断叠加的变量最终会推动战争坠入复杂无序。
高烈高抗制约决策实施。战争是交战双方的体系对抗,应变能力强的一方,更易掌握主动权。当前,战争节奏和战场形势变化空前加快,作战计划实时调整成为常态,决策筹划的临机性、动态性、全程性更加突显,决策实施在整体上更为混沌、更加复杂,传统的基于规则的间断性静态决策方式已难以满足高度复杂化的作战行动需要。
人机混合影响决策稳定。信息化战争对决策目标的准确度、决策方案的优化度和决策效果的精准度提出更高要求,使决策方式由以人为主向人机混合转变,但随着对机器信任度的不断加深,其基于先验知识的思维模式以及智力不足、算力不够的短板日渐突显,无法对未知战场新情况做出正确理解和合理判断,客观上增大了决策效能变数。
分布并行衍生决策内卷。现代联合作战,呈现参战力量多元、战场空间多维、作战行动多样、作战阶段模糊甚至跃变等新变化,筹划关联度越来越强、分工协作度越来越高,需关注的因素越来越多,正推动决策方式由以往“逐级串行决策”转向“多级并行决策”,决策效率虽大幅提升,但也涌现出校正偏差耗时长与决策容许时间短的矛盾。
行动之“维艰”
信息化作战行动是网络信息体系支撑下的全维、立体、多元对抗活动,作战要素分布式部署、网络化链接、模块化组合、智能化交互、精准化释能的特征愈发突出,作战行动的流动性、关联性、耦合性进一步增强,多维一体更为困难。
指挥控制行动要求高。信息化战场作战资源网络互联,各种行动高度耦合、并发进行,指挥机构掌控调配行动的要求更高、难度更大。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中美军多次出现误伤误炸的事实表明,即便是信息化程度高度发达的军队,也很难保证作战行动无延时无误差一体协同联动。
信息铰链行动存弱点。信火一体虽增强了武器装备侦察监视能力、指挥控制能力和杀伤打击能力,却同时也放大了作战体系的开放性和脆弱性。信息化程度越高,对信息优势的依赖性也越强,一旦链路遭到攻击或发生故障、信息被窃取或破坏,极有可能瞬间变成“聋子”“瞎子”或“瘸子”。
智能支撑行动增变数。在人工智能技术撬动下,“OODA”功能一体化集成,作战力量无需参与外循环即可做出快速反应,利用有利时机平台可自主作战、灵敏释能,但同时也带来全新的安全风险挑战,以算法为基础的AI作战平台容易遭受网络攻击,使其系统失控、体系瘫痪,造成敌我不辨,甚至将矛头对向己方。
(作者单位:61001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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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DA”环,也称“博伊德循环”或决策周期环,是美国空军军官博伊德在20世纪70年代基于对抗性决策提出的作战理论。它是由Observation(观察)、Orientation(判断)、Decision(决策)、Action(行动)四个单词的首字母组合得名。“OODA”环理论的提出,为战场决策的科学化、进而夺取主动权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手段。
●早在20世纪30年代,毛泽东同志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就指出:指挥员的正确的部署(Action,行动)来源于正确的决心(Decision,决策),正确的决心来源于正确的判断(Orientation,判断),正确的判断来源于周到的和必要的侦察(Observation,观察),和对于各种侦察材料的联贯起来的思索。